在酸與發現了常念的小動作後,常念果斷鬆手,成了半空中一個飄搖無依的靶子。
本想再次衝擊防護屏障的酸與改變了路線,揮舞著翅膀昂揚直上,長尾在地麵用力一擊,鞭起了一陣煙塵。
它的速度太快了,輕易就飛到了常念的上方,一個甩尾將常念狠狠鞭打在了地上。
儘管做了一定的防禦,但常念在落地時還是摔得不輕,整個人在地上斜斜滑了一截才停住,半邊臉都被擦破了皮。
但常念幾乎是停住的瞬間就從地上爬了起來,又再次躍至半空,躲過了酸與的又一次攻擊。
被惹怒的酸與狂躁不安,直衝向常念,卻見他雙眼望向地麵,一副準備落地的樣子,當酸與意圖用身軀將他纏鎖在中間時,他依舊沒有改換動作,仿佛一隻自願落入陷阱的雀,那樣無畏,那樣堅定。
酸與強壯的身軀將他緊緊擠壓在中間,隻需稍稍一用力,就能將他抿為齏粉。
然而就在此時,一直不見蹤影的佩劍從煙塵中直衝雲霄,帶著滿身的霜寒之氣嗡鳴著刺向了酸與昂揚的脖頸。
常念的配劍不是什麼難得一見的寶器,但當兩世的修為付諸其上,倒也能堪堪刺破酸與堅硬的皮膚。
熱血在半空噴湧而出,落了滿地。
原本一片霜白的劍身,在穿透酸與的脖頸飛出時,已被染得鮮紅。
它飛回常念手中,在將酸與因慣性收緊的身軀斬至骨露後,才終於碎裂成數片,隨著酸與一同墜落地麵。
一聲悶響,百裡震蕩。
銀帆城垣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常念的身上,包括心魔發作的裴若生。
他能感覺到腳下的震動,在意識到酸與已被殺死後,他的耳目才又漸漸清晰起來。
“師尊,您看!”
白扇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但她壓根沒察覺裴若生蒼白的麵容,隻是滿臉驚奇地指著半空中某處喊道。
常念的身上尤掛著血,在這場酣爽迅猛的爭鬥結束後,便從半空向下,落入了滾滾煙塵之中。
愣了半晌,才有人叫了聲好,隨即在場的人都歡呼喝彩起來。
最後一隻渠羅被陳文憲射殺,城垣上的守衛才得以結束對屏障的維護,四五個離得較近的守衛躍下城牆,朝常念的方向奔來。
常念幾乎是殺紅了眼,等到幾個守衛尋到近前歡呼起來時,他還仍有些腦熱。
“來來來,快回去治治傷。”
“兄弟你也太厲害了!敢問是暮雲峰的嗎?”
“能不能給我們說說你是怎麼做到的啊?”
“咳咳,先把人帶回去再說,沒見這肉都翻出來了麼。”
……
常念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遲來的幻象與眼前的光影混雜在了一起,耳際的聲響更是嘈雜得難以分辨,他隻覺得自己實在力竭,以至於當即就身形不穩,咚的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原本還說得熱火朝天的眾人頓時驚慌起來,一個個趕緊圍上去扶著,詢問著他的狀況。
可常念根本聽不清,隻是莫名執著地硬撐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直到眼前的黑影散開,露出了一個披著滿身金光的身影。
他認出了裴若生。
他看著裴若生走到了自己的麵前,他看到裴若生朝自己伸出了手,看到裴若生嘴巴張張合合,說著什麼。
常念的思緒有一瞬間的混亂,他恍惚覺得自己正跪在前世殿前。
“師尊,看看我。”
他朝裴若生伸出手去,仰頭喃喃,幾乎是跟隨那段記憶無意識說出來的。
“為師在看著你。”裴若生握住那隻沾滿血的手,蹲下了身子。
“常念,我在這兒,我在看著你。”
眼前的常念仿佛被血水浸泡過一般,星藍的衣服都整個變了顏色,乾涸的血跡甚至將他大半的傷痕都遮掩了起來。
可常念就像是感覺不到似的,隻是用力回握住他的手,一個勁兒地往自己胸口拽,連那雙尚且辨不明細節的雙眼都用力睜大,目光牢牢釘在裴若生的身上,像是怕他跑了。
“師尊……徒兒是不是惹您生氣了?我一定改,彆不要我,彆不看我。”
見他這個樣子,裴若生的心都揪起來了,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臉,“常念,你感覺怎麼樣?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你看得清我嗎?你……還好麼?”
常念的臉順從地在那手上蹭了蹭,一雙眼則緊緊盯著裴若生的眼睛。
他看不太清,於是又湊近了些。
是啊,是師尊。
師尊竟沒有躲麼?
常念忽然縮了縮脖子,疑心眼前的人隻是自己心中的幻象。
可這樣的動作不知怎的刺痛了裴若生,他想都沒想,就直接傾身將常念抱進了懷裡。
此時的他不想去細究之前種種,他隻覺得心疼。
心疼這個一直一直,追隨著自己腳步的孩子。
懷中的人身形一頓,隨即鬆開手,輕輕環住了裴若生。
“師尊。”
常念有些委屈地輕聲念著,小心翼翼將臉頰靠近了裴若生的側頸。
但這觸碰也隻如同蝴蝶振翅般短暫。
他壓根不敢過分停留,生怕自己難以抑製的渴望會變成某種齷齪的醜態。
他不想再在裴若生的心裡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