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燈上下輕晃著，照出了常念的側麵，連同他結痂的傷口都被洗刷成了灰白的顏色。

喘息的聲音經由胸腔傳到了裴若生的耳朵裡，他這才發覺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

“師尊你……”常念蹙起眉頭，有些擔心地詢問著。

然而沒等他糾結要不要上前，裴若生先一步走到了他麵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還好麼。”

裴若生毫無知覺地用力掐著常念的手臂，一雙眼仔細觀察著常念的狀況，冷汗順著他的麵頰滑下，掛在他的下頜上將落不落。

“師尊。”

常念忍不住蹙眉，卻又為裴若生主動的關懷而開心，他還以為，自己直白說出喜歡以後，裴若生恐怕一輩子都要躲著他走了。

“徒兒已經沒事了。”他噙起淺笑安慰著，接著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用自己的袖口拭去了那滴汗水。

裴若生的身形忽然一僵，令常念心生恐懼，一下子將手收了回來。

“對不起，徒兒錯了，您彆生氣。”

可裴若生並沒有露出任何嫌惡的表情，隻是將他那不知輕重的手鬆了鬆，垂在了身側，“沒事就好，保護好自己，彆再受傷了。”

說罷，裴若生踏劍離去，融進了夜色之中。

其實他並沒有因為常念的動作而感到不適，更沒有為此而生氣，他隻是被常念那一瞬間的神色所震動，好似常念的神情與夢中那張臉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心亂作一團，登時不知所措起來。

好像從那一刻開始，他才終於敢肯定，常念的心意並非受心魔蠱惑。

原來真的有人，並不在乎他的身份和實力而喜歡他麼？

隻是他本就愚笨，在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愛慕時，總是自欺欺人地隱瞞和裝不記得。

裴若生的劍很快將他載到了城垣附近，在看清光影內的情況後，他便明白了此時的狀況。

城垣之上的被寄生者接二連三地發作起來，裴若生立即配合周宸，將發作的人一個個換了下去，送去了治療場所。

城垣上的人少了許多，大家在裴若生和周宸的安頓下迅速整頓，重新守住了城垣。

裴若生的麵色仍舊發白，時不時就得停下來緩緩心神，周宸自然也發現了他的不對，時不時就瞄上幾眼，關注著他的情況。

待城垣上終於安頓好後，他才小心詢問道：“裴老弟，你……你可以嗎？用不用去找胡前看看？”

“我沒事。”

裴若生並沒有說謊，他的確受到了心魔力量的影響，但那種坐立難安的感受在他找到常念後，莫名好了許多。

其中的緣由他心中有些思量，並不擔心自己的情況會繼續惡化，隻是為了穩定人心，他不能選擇休息，隻能先靠著清淨心神的咒語扛著。

麵對這樣突如其來的集體性發作，城垣上的眾人都有些神經緊繃了，其中被寄生的人更是如此，生怕自己也會當場發作，緊張得不行。

在確認了仙客署內的隊伍暫時沒有彆的狀況後，裴若生才穩下心來，鼓勵大家道：“大家不要驚慌，無論你發作與否，我們都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看看你們周圍的同伴，看看城內無辜的百姓，若我們抵擋不住，看顧不周，巢毓樹的種子還會繼續蔓延到彆的地方，我們不能再讓情況繼續惡化下去了。”

儘管大多數人仍恪守修士助人的那一套觀念，但不少人還是被眼前的境況嚇到了，在聽到裴若生這番話後，愁容與退意更深了。

“怕什麼呀！上次將酸與擊殺的常念你們想必都還記得吧？”

一道淩厲的女聲忽然刺破了僵持的氛圍，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起。

白扇最看不慣事事退縮的人，尤其這懼意還懟到了自家師尊麵前，當真是不能忍！

“好巧不巧，常念正是我們暮雲峰裴師尊的徒兒，他也被那種子寄生了，可上次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不僅扛住了心魔發作，還殺死了酸與。”

話未說完，眾人便交頭接耳起來，臉上滿是驚訝甚至震撼之色。

“不才再提一嘴，我白扇也被寄生了，但從我來此地到現在還從未發作過一次，哦對了，我這常師弟啊，過去在暮雲峰上可謂是墊底的材料，你們不會……”

白扇冷而銳利的目光掃視四周，略帶嘲諷的語氣竟激得這群年輕人個個兒起了鬥誌，有的還羞紅了臉，再不敢說什麼喪氣話了。

不過這番話過後，最受人矚目的卻並非白扇，而是正在忍受發作之苦的裴若生。

什麼樣的師尊能教出這樣出色的徒弟？究竟是暮雲峰人才濟濟還是他們的師尊技高一籌？

麵對如此關注，裴若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隻能端起架子來指揮守城的調配，“感覺不舒服的立刻誦念清心咒，還能撐住的自覺挪動位置為發作的人保駕護航。”

另一邊的周宸自然也沒閒著，一直緊盯著畫麵裡大家的狀況，隨時準備給他們提供治療的東西。

然而不多時，他派去聯係胡前的弟子就急匆匆趕了回來。

“怎麼回事？！”

“法山的胡前輩去查看賀宗主的情況，似乎受到了影響。”

“賀十安又開始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