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做了什麼?”周宸無力地反問著,執意想得到一個答案,或是一個理由。
“銀帆有救了,我成功了啊!”胡前的眸光依舊明亮。
“可他人都廢了!”周宸用力吼出一句,難得讓胡前的神色有了一瞬間的垮塌。
“廢了?嗬!”胡前快步走到他跟前,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你跟我說他廢了?我分明是在幫他!他不是想要飛升嗎?!我隻是讓他摒除欲念,逼出心魔而已!這有何不對?”
“而已?!”
胡前壓過周宸的聲勢繼續道:“再說了,他的私欲與忮忌太甚,遲早入魔!”
聞言,周宸在原地來回踱起步來,一邊粗著嗓子呼吸,一邊用雙手搓著頭與臉,整個人像是醉了酒一般,手與臉通紅一片,起伏的胸膛風箱似的響著。
接著他突然停步,瞪著眼睛質問胡前道:“那我問你,他現在這樣你怎麼跟碧雲天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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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心魔爆發令銀帆上下都有些招架不住,發作的人和新被寄生的人又多了許多,治療場所幾乎被人擠滿了。
超負荷的運轉下,人們隻能先緊著症狀嚴重的進行救治,但饒是如此,治療的進度也還是陷入了停滯。
周宸先前帶在身邊的那名弟子追到種子的寄生者後,便立刻去尋了周宸,講明了治療場所現在的狀況。
如此情形下,周宸也隻能將賀十安的事情暫且擱置,拽著胡前出了牢房去支援。
一直守在城垣的裴若生自然也明白此處的艱難,於是在確定仙客署內的狀況平穩下來以後,便安頓好城垣的守衛,趕到了治療的地方幫忙。
還未飛至治療場所,便見城中街巷到處都是人,探頭觀望的,奔波救治的,還有發作騷亂的。
裴若生的心臟有一瞬間如同被閃電纏繞一般,令他的身體有片刻的麻痹,掐訣的手指上還殘存著陣陣酥麻。
他不敢多想,甫一來到治療場所,就直接尋了一處瞭望台,盤膝坐了下來。
金珠隨他心意而動,從他懷中飛出,懸停在了他的眼前,清淨心神的咒語自裴若生的口中念出,又借著金珠散播到了四周。
這樣的辦法雖然不如夢蠱和彆的寶器那樣見效迅速,但好歹可以穩一穩發作者的情況,這已經是裴若生此時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在咒語的影響下,原本擁擠混亂的治療場所終於像找到了線頭一般逐漸恢複了一些秩序,負責救治的修士們扛著壓力儘力維護著此處的運轉。
但如此規模和如此長時間的護法並不輕鬆,不到一個時辰,裴若生就已經感受到了體內法力的逐漸枯竭。
——我可以的。
記憶深處,一道聲音穿過黑暗的罅隙傳來,輕貼在裴若生的心底,支撐著他。
與此同時,在他沒有注意到的角落,一雙眼緊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後,再次彙入了人群之中。
常念與裴若生分彆後,繼續投入到了救治當中。
將本門發作的弟子控製住後,他們儘力救治,實在不行才送到了救治場所,這才發現銀帆內心魔發作的情況有多嚴重。
饒是周宸和胡前已經從地牢出來,加入了救治當中,可麵對物資的緊缺和發作的迅猛,形勢仍不容樂觀。
眼看著裴若生的臉色愈發蒼白,常念的心魔甚至隱隱有發作的傾向。
可他不想讓裴若生失望,於是隻能加快步伐,加快救治的速度,快些,再快些,好讓裴若生能儘快休息。
“常師兄,快攔住他!”不遠處撲倒在地上的同門大喊著,常念沒有多想,一扭頭就伸手抓住了那個試圖逃跑的修士,拽著他的後衣領將人用力按在了地上。
手心的傷痕還未痊愈,但常念不知痛般用力控製著被自己壓在膝下的人。
“多謝師兄!”
同門謝過後就要離開,卻被常念一把拉住了。
“還有沒抓到的麼?”
“唔……好像沒了。”
聞言,常念又在治療場所內巡視了一圈,確認沒有需要追捕的被寄生者後,這才放心下來朝裴若生所在的高台尋去。
那是位於治療場所中部的一個高台,便於瞭望與巡查,此時則被金珠散播的光芒所遮蔽。
可是突然間,那朝四周散播的光芒忽然暗了不少,常念的心猛地一緊,撥開人群朝那高台禦劍而去。
“師尊!”
呼喊聲消逝在風中,常念幾乎是追著那團逐漸湮滅的輝光而去的,隻是,伸展的手指似乎總是差那麼一點。
輝光在他眼前猛然一抖,如夜風撥弄的燭火,頃刻便滅了。
輝光的儘頭,是麵色慘白的裴若生。
金珠當啷落在高台上,又從欄杆縫隙中滾落,掉在了滿是塵土的地上,被來去匆匆的人群踢來踩去,不見了蹤影。
裴若生整個人體力不支般朝前傾去,一隻手勉強撐在身前,未及常念靠近,便兀自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血水順著他的下巴、脖頸向下,染紅了前襟與衣擺,也染紅了常念的眼眶。
“師尊!!!”
常念幾乎是撲上了高台,才堪堪接住了即將傾倒的裴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