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延香濃重地將人呼吸不暢,腦袋昏沉,薑善中額頭滲著細密的汗,跪在地上。
成景帝隻是驚了神,禦醫開了安神的湯藥睡下,此刻才醒來。
“薑愛卿,太子找到了麼?”他問,此刻倒難得露出幾分焦急,倒顯得他真的很在乎這個兒子的死活。
薑善中垂著頭,心下飛快地思忖。
沒有找到人,崖壁上倒是掛著一塊血布,還有劍入石壁的劃痕。
生死未卜但仍有一線生機。
隻是……
他免不得又想起裴琅上高台之前同他說的話,猜測裴琅的用意——看來他暫時不會回京,那麼裴太子希望聖上覺得他是死是活?
沉默不宜太久,薑善中掐著點回話。
豆大的汗珠落下來,他閉了閉眼,心一狠:“崖底已經搜過了,隻是仍有一塊泊澤,難以查看,目前還未發現太子殿下的遺跡,崖底卻有不少血跡,怕是……”
成景帝打斷他,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給朕搜,將湖水都打撈出來!”
薑善中心下一驚,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忤逆聖上的話,忙不迭應了,又退出去。
直到直起身子,他才驚覺滲了一背冷汗。但願這算不得欺君瞞上,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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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君瑜的馬車在傍晚前到了下一個小鎮,又找房牙子租了個院子,擔心那個人找不到,乾脆去茶樓坐著了。
茶樓南來北往的人不少,消息也多,薑君瑜點了個雅間,又叫了幾碟點心,聽台上的說書人講話本。
這些小鎮哪裡能同京燮比,茶樓裡說是雅間,實際上就隻辟了一塊僻靜地,彼此之間用屏風隔住,就算雅間了。
薑君瑜將就了下,好在說書的還算有趣,叫她還能坐下。
“京燮消息都鎖了……還能有假?”隔壁的男人操著一口京燮口音的官話。
薑君瑜很難不去聽他的內容,她屏息,腦袋湊近。
“可見善不一定有善報的,不是說了,禍害留萬年?就是不知道這太子之位又會落在哪位頭上。”另一個與他同行的人接話。
被他們話裡說的駭然住,薑君瑜心下一驚,抿著唇,一顆心狂跳不止,想弄清究竟怎麼回事。
“林兄慎言!”大抵是聊到不可細說的話茬了,其中一個急急喊住,兩人於是噤聲,談起了其他。
知竹發現薑君瑜麵色不對,她湊近,問怎麼了。
薑君瑜晃幾下腦袋,竭力將亂七八糟的思緒扔出去,然而無論怎麼集中注意力都沒辦法將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
揪著帕子的手滲出了細密的汗,薑君瑜閉了閉眼,複而睜開,下了決定:“知竹,你去問下隔壁雅間的兩位公子可是有什麼消息。”
知竹聽了也略略一驚,看她的神色,以為是薑府的事,忙不迭拿了裝滿銀子的荷包去了。
薑君瑜再也坐不住,高台上的說書人仍在活靈活現地講著,卻叫她此刻聽了煩躁。
大抵是錢財好開路,知竹不消時便回來了,她麵色沉沉,皺著眉,望著迫切的薑君瑜,到底開了口:“小姐,陛下今早郊祭時遇刺,太子殿下墜下山崖,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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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君瑜匆匆趕回院子,路上已經將要給薑父寫信的措辭在腦中過了一遍。
先是要問一下薑府可有事,再問一下太子墜崖生死未卜的事是不是真的,最後問下太子現今何在,可以再問下福嘉近日可好……
她將煩雜的思緒理順,推開門,卻忽然被鋪天蓋地的血腥味裹挾。
而她想了大半路的人靠著院子一角的桑樹,聽到動靜,抬眸往這邊看過來。
興許是早料到要有求於人,又興許是下意識的反應,裴琅彎了下唇,朝人笑了下,問她:“用了晚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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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藥的味道有些發苦,散在整個小院子裡。
知竹輕微地搖著小扇,問:“小姐怎麼不進屋坐著?”
薑君瑜清咳了幾聲,踮起腳往藥爐裡看了一眼,故作隨意:“天氣好,我出來走走。”
知竹不疑有他,點幾下頭。
沒靜多久,薑君瑜又咳了一聲,問:“這藥得熬多久啊?”
“郎中說半個時辰。”知竹望一眼旁邊將要焚儘的香,下定論:“要好了。”
薑君瑜略微鬆下心,和她說:“好了你就往客房送過去吧,我先回去了。”
明明剛出來不久,還說要散步。知竹想,問她:“小姐不親自送過去麼?”
薑君瑜一臉莫名地看著她:“我送什麼?一股子血腥味,我嫌難聞,我們願意給他送藥不錯了。”
她一個字都沒有提到那人,知竹隻好自己說:“好,那我一會給太子殿下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