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朝鶴垂眸,思忖。
薑善中的隱瞞,抓的刺客的自縊,京郊外匪賊的躁動突襲。
每一顆都不能有半點差錯。
裴琅的布局天衣無縫,連交到他手上的事都有弦外之音。
太子殿下叫他查複國黨多出的人數。
鄭朝鶴心中有了決斷,他放下薑善中的信函,伸了個懶腰,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他同十七說:“走吧,去看看有沒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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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急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在龍案上堆得滿滿當當。成景帝看得來氣,將一封封折子往地上扔。
“郊北有匪襲,京西也有,還有城北城南……”他氣得胸膛大動靜起伏:“朕就不信了,他黑虎寨有那麼多人?”
底下的近臣均不發一言。
聖上疑心重,喜怒無常,誰也不願意去怵眉頭。
“還有多少人可派?”成景帝問
李都尉心裡盤算了下禦林軍的人數,不足五千,他剛要如實報上,忽然想起上次欠裴琅的一個人情,雖不知太子殿下的用意,卻還是像他交代的說了。
“禦林軍可空出三千餘兵。”
“三千?”成景帝低嘲:“夠黑虎寨零頭嗎?”
眾人一驚,跪到在地,不發一言。
“罷。”成景帝知道苛責這些隻會磕頭謝罪的老臣也沒用,揮揮手叫人退下了。
等殿內散了乾乾淨淨,他才將混濁的視線慢騰騰地挪到旁邊的寧公公身上。
“叫影子領人同禦林軍去殲賊吧。”
影子一共三百人,個個都是以一擋十的武林高手,是聖上私養了十餘年的心腹,除卻陛下和他,沒有第三個知道。
如今怕是守不住事了。
寧公公手裡的茶險些沒穩住,他將茶盞靠在桌上,低聲應了是,又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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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琅很奇怪,就算入夜歇下,也要將房內的燭火點得滿滿當當,燈火通明。
薑君瑜在白日都很少見這麼光,有些睡不著,翻來覆去地裹著不太舒服的被子,還是沒忍住,問他:“裴琅,能不能熄幾盞燈?有些太亮了。”
裴琅坐在案前,手裡拿了本書,同她說:“不能。”
薑君瑜發現與這人越熟,他就越不會客氣,像將在彆人麵前壓得壞脾氣全都暴露出來,有些惡劣。
但總算像個活生生的人了,薑君瑜想,於是也沒那麼生氣了。
“不熄就算了。”她將腦袋埋進被褥裡,歎了口氣。
自己霸占了裴琅的床,害得他不能睡覺,隻能坐在案前看書,已然很過分了。薑小姐檢討了下自己,發現人不能太不厚道,於是退了一步。
然而興許是白日裡的經曆實在是太刺激興奮了,薑君瑜發現她竟然半分睡意也無,乾瞪了一會眼,到底還是把腦袋從被褥裡探出來了。
“殿下,你困麼?”
“不困,我一天睡一個時辰。”裴琅轉頭,麵無表情地看她,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薑君瑜確認了下,對方眼底下也沒烏青,也不知道自己有沒被騙。
她想小小耍賴一下,於是好聲好氣地同裴琅求情:“那殿下可以過來一下麼?我看看你眼底有沒烏青?”
裴太子想,自己日理萬機,不會同薑君瑜浪費時間。
半瞬之後,他問:“看清了沒?”
裴琅離她離得近,他個子高,站在自己床前,將燭火遮了大半。
這下好睡了。
薑君瑜想,又怕被人發現自己拿對方做燈罩,隻好同人閒聊,希冀將人留下。
起碼留到自己睡著前。
薑君瑜怎麼會有這麼多無聊的話。
裴琅想,麵無表情地應她:“不喜歡桃花,牡丹也不喜歡……”
薑君瑜已經要睡著了,腦袋歪七扭八的,根本沒聽清裴琅說什麼,稀裡糊塗地應:“啊好巧,我也喜歡梨花膏。”
什麼梨花膏?
裴琅低頭,發現人已經睡過去了,眼睫有些不安地顫了幾下,在夢裡也對白日的事心有餘悸,嘴裡嘟囔著:“不要!馬車太快了!”
他忽然就泄了一點笑意,將人丟掉的被子往上拎了一點。
薑君瑜覺得自己應該是困極了的,迷蒙之間睜眼,又久違地聽見對方的心聲了。
他說:“彆掀被子……乖一點。”
薑君瑜感受了下,被子在自己身上蓋得好好的,話也不像是裴琅會說的。
好吧,果然還是夢。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