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一個人的成長,大概分為物理結構上的身體成長,和精神結構上的經驗成長。物理成長的拋物線體現在每個人身上都大同小異,從一個嬰兒降臨到這個世界,然後身體開始儘可能的利用攝入的營養發育,到了青春期,生殖器官開始顯著的成長,用幾年的生長時間讓一個人擁有了繁殖能力,再後來身體進入了質量的頂峰,維持十多年後便從三十多歲開始有下降,最終隨著皮膚失去彈性、身體體力下降、生殖器萎縮和器官的衰竭走向死亡,這幾乎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注定著結局,除非發生意外,但往往絕大多數的意外都是悲劇,因此上述看似可憐的人生旅途其實已經是一個命運的上上簽了;和身體的成長不同的是抽象的精神世界的成長,這個拋物線就不像人身體物理結構的拋物線畫的那麼精準了,有的人智商高有的人是弱智,有的人情商高有的人就不懂人情世故,更沒準的是有的人是一條上升的波浪線,到老了達到了精神世界的頂峰,而有的人到老了卻變成了一個小孩,精神世界的成長有時需要自己的努力,而有時也需要緣分。
自1923年末至1927年,陳顯德精神世界的大門上升到了全新的層麵,如果說他剛到天津還在擔心著自己的出身和過去,那這之後迎接他的將是未來。
“顯德,還彆說你真的有語言天賦。這法文學完了還學了英文,我看你啊,應該去民國政府謀個外交部門的工作,在我這可是屈才了。”汪教授吸了一口香煙,搖頭晃腦的看似在開玩笑。
“可彆可彆,我啊還差的遠呢,現在頂多是能正常的溝通,要想翻譯官方文件或者專業性的交流,我可不行。”陳顯德是一個穩重的青年,他之前的人生幾乎都是沒有退路的,所以他從來不敢有更多的妄想,他隻想走好當下的每一步。
“聽說你和肖雅芝交往了,這等好事怎麼不和我分享啊。”
“哎哎哎,你聽誰說的啊,簡直是一派胡言,我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啊。”剛一開始顯德的語氣是抗拒的,聲音洪亮,但越往後說聲音越小,到最後低聲的說沒那賊膽。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那不還是有賊心嗎?乾啥非得當賊啊,說出來啊咱們光明正大啊,又不偷又不搶的,怕啥呀。”這時候汪教授起勁兒了,情感類八卦在人類的全年齡段都是興奮劑。
“我這啥出身呐,咋往家裡帶呀,人家是資本家,我家是貧農,這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嘛。”陳顯德越來越不自信,望著天棚的吊燈說著這些話。
“你咋知道你是癩蛤蟆呢,思想這麼守舊,現在戀愛都是自由的,你不試試咋知道,而且萬一人家也對你有好感呢。”
陳顯德其實有過幾次想表白的衝動,但他是一個沉穩的人,每次有衝動之前都會想到是不是般配,以後有沒有能力給她更好的生活等,所以話在嘴邊上就又收回去了。
“這事兒我知道了,我會考慮清楚的,你這麼大歲數還研究我們年輕人的事兒,你可真行。”陳顯德和汪教授已經生活了太長時間,已經說不清到底是什麼關係的存在了,有時像兄弟有時像父子有時也像老師和學生。
“哎呀你呀,你到我這歲數你就知道了,趁著年輕享受愛情吧,真是傻子一個。”汪教授這是話裡有話,可惜陳顯德他在這方麵的確是傻子。
時間來到了1927年,這是風雲突變的一年,國民黨的“四一二”政變和“七一五”□□政變導致國共合作徹底宣告失敗。
“老陳,看報紙了吧,國共合作宣告失敗了,我感覺暴風雨又要來了。”
“是啊老肖,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年輕人果然不珍惜他們最美好的時光,總期盼歲數能再大點,叫對方加個“老”字趕時髦。
“現在更大的問題是東北,日本人快坐不住了。”肖雅芝說。
“他們敢動張作霖嗎?”陳顯德經曆了幾年在天津大學裡的熏陶,信息量和判斷力有了一定的提高,這要是以前在農村上哪兒能聊這些去。
“不好說呀,日本人現在很狂妄,你看他們現在在天津這地界,腦袋仰的比洋人都高,給他們牛逼壞了。”
“哎,克製一下啊,這麼優秀的女青年說話不能帶臟字。”
“臟字怎麼了,臟字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臟字寫出來也是我們漢字,我是怕以後咱們的後代寫臟字都他媽變成字母了。”
“哎呀行了行了,快吃你的梨吧,一會教授開完會就回來了,你平複一下自己的情緒等他一會,彆對著他說這些話。”陳顯德控製不住自己的笑,因為他覺得肖雅芝說臟字特彆可愛,這一瞬間他覺得他和資本家女兒的距離也沒那麼遠。
“顯德,如果有一天汪教授求你出趟門幫他辦點事,很誠懇那種的請求,你願意去嗎?”肖雅芝目視前方。
“我當然願意去了,教授對我這麼好,乾啥我都去呀。”
“那如果我求你呢?”
“那……那我更去了,赴湯蹈火那種的。”
“你也吃一個,你陪我吃,一起吃!”肖雅芝用梨結束了這段奇怪的對話,門鎖開始轉動,教授回家了。
“你倆都在啊,我是不是打擾你倆了啊。”汪教授一進屋就開始開玩笑。“雅芝啊,留下來吃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