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悄無聲息,無人知曉。
師父師兄們的臉在腦海裡一一閃現,不知他們是否還在等著她渡化死劫之後回山。
緩慢的眨了眨眼,已經沒有一絲力氣,四肢上的傷口已經疼到麻木。
這裡沒有日升月落,不知是因為失血的緣故,還是困住她的這個陣法的緣故,大部分時間她都暈暈沉沉,也不知道自己捱過多少時日,十尺見方之地,昏黑陰森,無邊無際。
從開始被困時的恐懼焦躁、滿心憤懣困惑,到後來的不甘與孤獨,以及現在的平靜,當然,還是會有不甘。
不甘心自己死得這麼不明不白,不甘心死的時候這般邋裡邋遢,還有不甘心的是,自己的死訊不知何年何月,師父師兄們才能得知。
那時自己會不會已經腐朽不堪,抑或等到變成一堆白骨,師父師兄們大抵是認不出她來了。
身上越來越冷,她輕抿了抿唇,閉上了眼。
死亡有時也不算一件壞事,至少對現在的她來說,是解脫。
她沒想到。
她還能再睜開眼。
環視四周,發現自己並非身在如師兄形容的鬼氣森森無光無塵的冥界。
此處好似是一座破落的廟宇。
離她不遠處立著一個欣長的白色身影。
她麵帶驚疑,不可置信,顫著聲道:“我沒死......”
然後她用全身的力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重重的吐出來。
胸腔內有些乾裂的疼。
她聞到了暖陽,灰塵,乾草,還有......自由和生機。
緊緊盯著廟宇梁上的破漏處,陽光肆意的輕灑,刺眼,耀目。
粗壯的巨樹枝葉繁茂,透過瓦楞間的縫隙,蠻橫生長。
她一眼不眨的看著,唯恐美夢一場,直到眼睛發酸發脹,流出溫熱的淚水,她才敢相信。
她沒死。
她被帶出了那片陰黑腥臭的鬼蜮。
白衣公子看著她,淚似涓流般,卻能感受到她逐漸蓬勃的向生力。
終於等她哭完,一雙杏眼通紅,雖然此刻她形色狼狽邋遢,但無損眼眸裡泛出的星光乍亮。
側頭看向不遠處的他,雖不知前因後果,但她知道,是這個人救了她。
“你......是誰?為何會......救我?”
長時間被囚困,未與人有過交流,剛哭過的嗓音,乾澀低啞到幾乎說不完整一句話。
白衣公子看著她,沉默了半晌,歎道:“你不認識我?”
她愣怔,凝眸看了他半晌,然後搖了搖頭。
她應該認識他麼?
他生得清俊至極,稱之仙人之姿都不算過譽,除非她失憶,否則這般標致的人物,怎麼可能忘記?
她確認之前從未見過他。
白衣公子看她搖頭,臉色未變,眉眼卻稍顯黯淡。
不解他眉宇間的愁緒,她輕聲道:“雖然我與公子素昧平生,公子既把我救出,便是恩同再造,敢問恩公高姓大名?不知出自哪方洞府仙門?”
......
良久的沉默,久到她甚至以為他不會答話時,他才淡道:
“我比你更想知道,我是誰。”
......
她躺在破廟的草垛上又緩了幾日,才有足夠的力氣坐起身,但下地行走還是頗為勉強。
她索性便躺著和他不鹹不淡對談,才得知失憶的其實是他。
而當知曉她被困在斷崖崖底已整整兩年!
她驚呆了!
居然過去了兩年,她沒死在陣中,還能撐到他誤打誤撞來救這件事也足夠神奇。
恩公淡道:“並非誤打誤撞,你的靈池崩塌,飛散而出的靈根引導我來到此處。”
她腦子裡轉個不停,回想起來,這番形容好似——“靈根牽引”。
那時她還未參悟蘊神境,被師父安排在“忘院”的院子外練習砍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