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有什麼好怕的。商賈銅臭慣來都是拜高踩低的,像王爺這樣……他們怎麼可能甘心把心肝肉嫁過來?我都打聽到了,雲府前段日子裡不知從哪兒認回來個野丫頭,沒準就是屋裡那位。”
“對對對,夥房裡的二丁子說了,幾天前他被罰去城外挖野菜的時候看到了,雲府老大爺在護城河邊上為一女子送行。當時我們還猜這是老貓偷腥養了個外室,如今看來,沒準是聽了王爺要娶親的風聲,連忙把親女兒送走了……”
聞言,景檸心中歎了口氣,雖不知自己身份到底為何,但看病榻前無人照料、她們聊這些事竟也都不避諱她便可得知,自己在府上地位著實堪憂。
說不準,她就是那個被雲府老爺弄來欺瞞王爺的“野丫頭”。
身前的小丫鬟麵色如常地走著,景檸狀上前一步,似不在意地問道:“王爺他,娶了幾門親了?”
小丫鬟不答話,景檸伸手將她拉住,貼心地又壓地低了些聲音:“你小聲些告訴我,我不會告訴彆人的。她們說的雲府姑娘,是王爺的正妻嗎?我又是王爺第幾個娶過門的?”
然而小丫鬟隻是抿了抿唇,仍悶頭繼續帶路,不管景檸問什麼都是充耳不聞。待到了書房院外更是急急告退,仿若景檸是什麼洪水猛獸般,唯恐避之不及。
景檸站在書房外望著她逃也似的背影,心道原來這小丫頭不是個啞巴。
俶爾,屋內俶爾傳來一道極為冷淡的聲音:“進來。”
小書童立時應聲拉開了門,待她進入後,自己閃身到了書房外,將門又關了個嚴嚴實實。
一扇巨大屏風立在景檸麵前,隻能隱隱約約看到個人影。
繞過屏風,書房內卻是無比樸素——空蕩、乾淨,相比之下,她所住的院子可謂是相當奢華了。
景檸低下頭,蹲身行禮,並未出聲。
“誰準許你進來的?”
不是你說的嗎?景檸第一反應對方在找茬,隨即明白,王爺是在指責自己繞過屏風。
“妾是來請罪的。”她照著女子教的法子,用著婉轉柔美的聲線,抬起頭時眼眶裡已蓄滿了淚水。
隻是這一抬頭,淚就落不下來了。
眼前的男子樣貌清俊身材精壯,上身卻未著片縷,這些尚且算不得什麼,更令她震驚的是——這男子,她是認識的。
景檸愣神間,王爺已套好了外衣,目光如炬地盯著她,眉毛微蹙,冷冷道:“誰教你這麼說話的?”
“王爺日常的回話走動,也是需要人教嗎?”當麵忤逆,景檸意在試探,對方卻沒如她意料之中的訓斥她的無禮。
隻見對方眉峰漸舒,眼中還帶了幾絲嘉獎之意:“嗯。”
景檸:?
多年未見,這小孩成傻子了?
恰在此時,書童在外通報:“王爺,李先生來了。”
“請進來吧,”王爺瞥了一眼景檸,嗤笑一聲,“怎麼?還惦記著呢?本王說過,那地方,你不配進。”
景檸頗為識趣地點頭告退,本來是不惦記的,但王爺都發話了,那地方就是她一定要去的。
出了書房,就見到院門外一個腦袋在四處張望。景檸走上前,發現正是之前勸告她的女子。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出來了。”女子上上下下將她好一番打量,確定頭發都沒掉一根後長長舒了口氣。
邊挽著她往回走,便絮絮叨叨地數落起她來。
女子自稱紫姐兒,年幼時受了她爹娘的恩惠,進了王府當差,於是總想多看照她一些。
可惜她不領情,反倒將紫姐兒視為父母安插在她身邊的釘子,時時將她拒之門外不說,即便遇到點什麼也是打落了牙和血吞,不願在她麵前透露半分。
直到這次落水,發落了一批看護不力的下人們,紫姐兒才進了她的院門,兼顧了掌事姑姑一職。
景檸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身竟也是落水?
如今她應當是借屍還魂到了這具身體上。隻是不知,原來的主人魂魄是否又附進了她先前的身體。
離院門還餘數十步,忽而有個小廝跑來喚紫姐兒到前院一趟,幸好景檸識路的本事頗為不俗,擺擺手便讓兩人去了。
待回了自個兒的院裡,無一人相迎。
院裡落葉滿地無人打掃,大樹下,幾個丫鬟坐在那裡擺弄著棋具正嬉笑著。
景檸搖了搖頭,對自身不受待見的認知更為深刻。她走上前,站在一丫鬟身後,輕聲吩咐道:“去取麵銅鏡來。”
意料之中的,無人搭理。這人微言輕的娘娘又敢對她們做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