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二) 找場子沒事找事(2 / 2)

想到自己初入府時的遭遇,又看著景檸臉上不容忽視的疲憊之色,紫姐兒縱使有千萬般不讚同也難開口當麵駁斥。

她隻得抖了抖手上的宣紙,深深歎了口氣:“波譎雲詭之間,不是給人立威,便是被人拿去立威。奴明白了,娘娘放心,必定能在今日就交到王爺手上。”

淺淺一番折騰,也到了用午膳的時辰。

方才得了好一番教訓的丫鬟們不敢再躲懶,捧著裝點好的托盤魚貫而入。

而在她們身後,跟著位麵生又稍顯年長的女子,身上衣著雖與丫鬟們款式相同,但細細看去,裙麵上卻是繡著流雲仙鶴,簡樸但穩重。

紫姐兒在景檸耳旁悄聲道:“這位是在王爺離宮開府前就跟在了王爺身邊的宮女,名喚沅芷,她能出麵背後必定有王爺的授意。”

“奴沅芷向娘娘請安。”沅芷也未曾辜負穩重的評價,禮數周全地走到桌前,恭恭敬敬向景檸行了禮。

紫姐兒避開這一禮,與沅芷對視一眼,低頭告退。

丫鬟將菜肴珍饈一一擺在桌上,碗蓋撤下,桌上滿滿都是冒著熱氣的大魚大肉。

景檸端坐在主座上,麵上無悲無喜,手中也未曾動筷。

留下為她布菜的沅芷麵色稍沉,平靜問道:“今日的飯菜,是誰傳的?”

那端菜的幾個小丫鬟麵麵相覷了一陣,推了個瘦高個的站了出來。

景檸定睛一看,這不正是剛才被自己拿來立威的秋兒嗎?明明方才剛吃了個下馬威,這才不出半個時辰便想好了應對之法?還像模像樣地演上了?沒想到啊,王府之中竟也如此臥虎藏龍。

秋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顫顫巍巍似乎無比恐懼:“是,是奴婢到廚房端來的菜品,都是府上廚子做好的,可是犯了娘娘的忌口?”

沅芷語氣平淡地追問:“油膩葷腥,哪一道是該大病初愈的人吃得的?”

“娘娘,沅姐姐,奴婢們何嘗不知這些菜不適合娘娘。可是宮裡頭前些日子才下了令,要禁了奢靡鋪張。” 秋兒語調中已帶了哭腔。

“王爺也給夥房捎了話,午膳是四菜一湯,能一鍋出的絕不可另起爐灶。我們也沒辦法了,若是做精細些的飯食,那不是等著被王爺驅逐出府的嗎?”說完,她的頭在地上磕得砰砰作響,伸長的脖子上還纏著幾圈白紗布,裡麵透著星星點點的血紅印記,甚是紮眼。

沅芷垂眸待她哭聲弱下去了些,方才抬眼看向她:“你脖子上是傷到了嗎?”

秋兒愣了愣神,隨即悄悄抬頭,隱蔽地向景檸的方位看了一眼,立刻又伏下身去應道:“謝沅姐姐關心,這脖子的傷是……是我前些日子裡貪玩,到樹上摘果子時,腳下一滑,樹枝戳到了脖子落下的。”

活脫脫就是位受了主子欺淩卻礙於主子淫威不敢講出真話的忠心奴仆模樣。

沅芷卸下了八風不動的冷漠麵具,語氣帶著些擔憂,像是內柔外剛的家中長姊:“可曾請過大夫?傷口可還要緊?平日裡飲食可要清淡些。如今你們都到了年紀,若還是如往日那般無辣不歡,和你冬兒妹妹一般,臉上上火、紅腫難消,當心嫁不出去。今日,府裡可是進了許多好兒郎……”

秋兒自己掌嘴時本就使了巧勁,方才去找銅鏡時也擦了粉,此刻倒是看不出臉上的掌印。冬兒卻沒那麼聰明,實打實扇出來的掌印到現在都沒完全消下。

聽到這話,秋兒隻當沅芷是在提點王妃該為她們婚事做打算。

她咧嘴一笑,語氣輕快道:“沅姐姐放心,那日從樹上跌下後管家便為我批了假,允我出府去找大夫瞧了瞧。大夫開了些外敷內服的藥,當天血便止住了,如今已好了大半,不妨礙當差我便回來了。大夫也說平日裡湯湯水水才好,哪裡會像冬兒一般見了好吃的便饞的不行……”

在沅芷漸冷的目光下,秋兒止住了話頭,終於明白過來,連忙伏地告罪:“奴婢、奴婢知道該吃些清淡的,於是每到夥房裡快收火時才去討碗涮鍋水……主奴有彆,奴婢自是不敢將這湯端到娘娘麵前,奴婢願為主割血做食,絕非有意缺了娘娘的份例!”

其餘丫鬟們也跟著跪了一圈,哭得梨花帶雨,言辭間無外乎抬著宮裡與王爺的大旗來為秋姐姐開脫,連帶著盼望沅芷能在王爺麵前說說好話,能讓她們沾沾光也不必再日日啃乾糧。

景檸悠悠然歎了口氣,主子和禮教是兩座越不過的山,哀求討饒又是條繞不開的人情河,山水相依,想必饒是沅芷也無話可說。

不出所料,沅芷先是轉向她躬身告罪,直言是因自己疏忽,致使夥房備菜時出了如此大的紕漏,隨即便將難以顧全的難題拋給了她:“主奴身份之彆在心不在名。府上賞罰皆該由王妃做主,求我何用?”

景檸同樣略有些騎虎難下。她本有心將秋兒這舌燦蓮花的聰明人兒保下,可若是此時袒護,不僅落不下個寬仁的名聲,反而真會叫人把她當成軟包子,隨意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