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思索一番,景檸開了口:“沅芷姑娘說的是。既無讓病中主子討涮鍋水喝的道理,自然也無需要奴婢這般做。我知你是擔憂壞了王府的規矩,可你身子也是極為重要的。既然如此,你便到先到莊子上住些時日,待傷養好了,再回來也不遲。”
一時間,屋內無比安靜。誰也沒想到景檸就這樣如此歹毒又如此殺人無形地輕鬆發落了秋兒。都遣到莊子上去了,沒人相信那隻是單純的養傷,養到何時才算養好,不也僅憑主子的一句話嗎?
三言兩語定下了秋兒的去處,沅芷也未多留,告退去回稟王爺了。
看著屋裡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喘的丫鬟們,景檸感慨萬千。府上如秋兒般會耍小聰明的是有,有大智慧的卻也不少,想徹底過上舒坦日子,怕是還要費上不少功夫。
景檸擺了擺手,讓丫鬟們都下去,將紫姐兒喚了回來。
“我也好幾日不曾沾葷腥了,少吃點應當無事。為了王爺那不可浪費的命令,不知可否勞煩你與我一同解決這些菜品?”景檸叫丫鬟又添了雙碗筷,笑吟吟地請紫姐兒入座。
紫姐兒自是百般推拒,奈何景檸擺出了千般盛情,最終還是落了座。
趁紫姐兒低頭夾菜時,景檸自言自語般輕聲問:“府上進了新人?我竟全然不知……”
她特意調整了坐姿與神情,紫姐兒猛一抬頭,見到的就是景檸狀似落寞看向窗外的側臉,暖陽下如塊璞玉般叫人珍重非常。
“娘娘誤會了,”紫姐兒趕忙安慰道,“前些日子的確是安排了新的侍衛。因著娘娘尚在病中,才未能讓娘娘知曉,並非有意瞞著娘娘的。”
景檸回過頭,笑容極為勉強,附和道:“我明白,你這是怕我多思傷身。我畢竟是個外人,王爺有所顧忌也是應當的。就連那地方,王爺也直說唯我去不得。”
“娘娘萬萬不能這麼想!府上人手驟然增加,其實連王爺都未曾抽出空來當麵指點呢,” 紫姐兒聽出來了弦外之音,景檸這是因王爺忽視而惹出了心病,連忙寬慰道,“還有那地方,其實也並非什麼重地,隻是囤放了王爺日常用不到的玩意兒。往常也都會安排人灑掃,隻是攬星閣畢竟空了那麼些年,老木朽化,王爺也是擔心娘娘罷。”
沒成想,地名套出的如此容易。景檸起疑,莫不是個圈套?但很不幸,她上鉤了。
此外,剛入府的侍衛連王爺也未曾打過照麵嗎?景檸微微一思索,計上心來,輕聲問紫姐兒是否能插手府上侍從的輪班。
紫姐兒下意識點了點頭,當聽到景檸要自己排幾個與她和王爺都素未謀麵的入府新人,還要他們在夜間單獨巡視時麵色大變,嚴厲的口吻因刻意壓低的嗓音而顯得近似於威脅:“娘娘,無兒無女就行此事可是無赦的浸豬籠大罪啊!”
紫姐兒苦口婆心地勸說:“娘娘,奴婢知道您正因王爺的態度有了心結,深閨之中這類事的確也不是沒有;但,但這種事情可是要掉腦袋的!萬一要是傳出去了,即便王爺礙於皇家顏麵,或許不會鬨大了要了您的性命,可您在世上又該如何自處?老爺和夫人又該落到何等境地?”
這是當她要養麵首?紫姐兒是怎麼突然想到這裡的?如今世風竟如此開放了麼?景檸沉默了一會兒,一言難儘地看著紫姐兒,艱難道:“你放心,我並未有那個意思。”
“並非孤男寡女,”景檸頗為誠懇地實話實說,“那時我會與王爺同行。”這出戲就是專為王爺唱的,貴客不在場可怎麼行?
還打算帶上王爺?!莫不是要演一出郎無情妾無意,卻能將王爺逼得失態認清自己本心的戲?
紫姐兒眉頭緊蹙:“娘娘,那些話本裡因誤會解開、夫妻和睦如初的事不可儘信!有些種子一旦埋下,就不可能根除。”
紫姐兒還欲再勸,但架不住景檸的再三央求與保證,最終還是鬆了口。但她也說,侍衛的夜巡路線隻到院中花苑,女眷所在的後院是不會靠近的。
計劃的重中之重已然擺平,景檸安心地睡過了整個下午。
傍晚,景檸推說倦意纏身沒有胃口,將來伺候的婢女們打發了,換了身不顯眼的深色衣裳,獨自出了院門。
偌大的王府,稱得上閣樓的也隻有兩座。稍作思考,景檸選中了隻有頂樓點著燈的那座。
走近了,景檸不免被閣樓周遭的景色晃了神。水波生漣漪,斜陽照湖心,四麵環水的攬星閣上塵土為衣,顯得更外厚重肅穆。
朱紅的大門敞開,拾階而上,未有一道門上鎖。景檸心下更為確信,這是場王爺以身做餌布下的鴻門宴,思索是否該走為上計間,仰麵猛然撞上了一個人。
幸好是木梯的最後一階,景檸扶住欄杆穩住身子,仔細一瞧發覺這人的裝束與白日裡在王爺書房外見到的侍衛格外相似。
男子語氣平淡道:“王爺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處。”
此處是頂層,木門內雖有燈火卻未見人影,景檸心中有數,微微揚起頭問:“如今王爺在嗎?”
男子默不作聲。
景檸隻當他默認屋中無人,麵色一變,端的就是一個恃寵而驕飛揚跋扈:“放肆。王爺與我既為夫妻,便是一體。既然是王爺可來的地方,自然也是我能來的。你攔我,也是對王爺不敬。”
景檸有心試探自己在府中名義上的地位如何,可紫姐兒和院裡的幾個小丫鬟都與原身相熟,貿貿然開口恐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眼下隻有與自己較為生疏的侍衛,時機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