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三) 登閣樓畫像滿地(2 / 2)

景檸算盤打得不錯,卻沒料到屋內是有人的,此人同樣與她格外相熟。

“唰啦——”木門拉開。

王爺並未因景檸的出現而詫異或憤怒,隻是橫眉冷眼看著站在門口的他們二人:“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侍衛搶先一步,請罪告狀:“稟王爺,娘娘說要與您結為一體,屬下不知是否阻攔。”

景檸被這過於孟浪的言論驚到笑容僵住,迎著王爺向她投注而來的目光,硬著頭皮打算開口告辭。

卻聽王爺不甚在意的聲音傳來:“來都來了,裡麵請吧,我的王妃。”

*

屋裡到處都是亂糟糟的。草紙遍地、墨汁四灑,與一塵不染的書房相差極大。

唯有臨水那側分外整潔雅致。欄杆旁放著張桌案,擺著熱氣騰騰的糕點,一旁火爐上的紅泥壺蓋掀起,正咕嚕嚕冒著泡。

“請自便。”王爺撂下這句,走回方才落座的矮墩,靠著欄杆坐下,捧著書卷自顧自讀了起來。

景檸張望一圈,右手靠牆處有架木梯,滾開的卷軸畫搭在上麵搖搖欲墜。

落下來的半幅畫中隻能看約莫是位女子,長袖流蘇。

向上爬去,卻是直接連通了頂層的天窗。樓頂上架了幾個燈籠,鑽出天窗後又是頭頂明月生輝,倒也能看得清楚。腳下的瓦片不似遠看上去那般陳舊,烏黑鋥亮像是常有人打理。

地上不止一副卷軸畫。

景檸翻看數幅,畫中人年歲不同、姿態萬千、服飾各異,卻無一顯露她究竟是誰——畫麵中的人,都沒有臉。

且從墨痕來看,女子幼年和少時都是許久前畫的,而嫁做人婦束起夫人發髻的皆為新作。

景檸略有些疑惑,為何獨獨少了該女子長大後、出閣前的?

忽一陣妖風吹過,吹開了她腳邊一幅堪堪解開了蠶絲細線、還未來得及查閱的卷軸。

景檸忙向前邁了幾步拾起,腿卻一軟,摔在了瓦片上。

此時,她已到了屋簷的邊緣,舉目望去,低垂夜幕上繁星為綴,清波蕩漾的湖麵上月華璀璨,美景無邊,景檸卻騰不出心思欣賞,她無論如何也未曾料到,死了這一遭,她竟有些恐高了。

景檸閉起眼,慢慢撐起身向裡挪去,然而,世上總有些事是人力不可及也的。

百般嘗試無果,景檸又張不開嘴呼喊,於是自暴自棄地拿起畫仔細端詳起來,一邊還不忘拿起另一畫卷錘敲著身下的瓦片,等著王爺上來找她。

這幅畫倒是與眾不同,雖然仍是沒有麵容的女子,但畫中女子的左側留白處卻有了落款,走筆如龍的兩個大字,洛嶼。

景檸歎了口氣,果然是他畫的。沒想到啊沒想到,昔年筆都握不穩的小孩兒,如今在作畫上卻是大有所為。

聽著樓上不斷的敲擊聲和碰撞聲,樓下的洛嶼也沒那份閒情逸致繼續看書了,他的寶貝畫可都攤在頂樓呢!

順著梯子爬上,洛嶼看到就是一副美人側臥墨寶之上的如畫美景——如果美人能停止十分不雅地向後蛄蛹和用畫作刺殺皇室的行為。

敲擊許久不見王爺回應的景檸對“等王爺搭救”已不抱期望,隻能繼續費力自救的同時還不忘拿起身邊卷軸向天窗內砸去,小小發泄下心中自打見了“洛嶼”二字後就莫名升起的怨念。

聽到腳步聲,景檸驚訝地回頭,脫口而出:“洛……王爺您怎麼在這兒?”

這話說的,像是自己闖了她的地盤一般。

王爺黑著一張臉,居高臨下地瞪著景檸,發泄他從窗中鑽出時險些被畫作砸到頭的怒意:“大膽,本王的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竟還擺出這副姿態來對本王使美人計,荒唐!”

好漢不吃眼前虧,好女同理。景檸勉強地笑了笑,放棄辯解,隻是虛弱道:“是小女冒犯,不知王爺可否伸手搭救一把,也好讓小女能儀態端莊地向您請罪。”

洛嶼盯著她瞧了一會兒,並未直接伸手。轉身下樓,拿了根竹竿上來。要她搭著另一頭慢慢挪到木梯處。

景檸歎口氣,拉著竹竿向前挪動。竿子原本也不知是做什麼用的,毛毛糙糙。還沒挪出多遠,細長的木刺紮進指腹,纖纖玉指見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