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六) 碎瓷碗破財消災(2 / 2)

準備離開時,變故陡生。門口不知何時圍了一群人,有老有少,其中也不乏身強力壯的,徹底堵死了出路。

有的人臉上是期待,有的人臉上是欣喜,還有人目光中都帶著貪婪,卻沒有哪怕一人表露出一絲的不忍或是擔憂。

景檸了然,這不像一般湊熱鬨的,分明是在打量待宰的肥羊,各自在琢磨著能分得幾塊肉去。

這時,這些人背後擠出來個滿臉麻子的矮胖男人,笑眯眯的走了進來。

“總算開張了,您吃得還好嗎?”

景檸側過身向他看去,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如此美味,店中卻分外冷清。酒香也怕巷子深,您不妨將店麵修整一番再加立個招牌,也算不辜負這份鮮美。”

麻子臉笑容更深了幾分,意味深長道:“那些都是沒福氣也沒品味的,不像您,與小店有緣。”

說話間,放在站在門口的幾位人高馬大的壯漢也走進了店中,向景檸這桌圍了過來。

麻子臉聽到背後的腳步聲更是得意,緩緩踱步向前:“您說的也在理。可小店風水格局極差,即便斥千金從內而外的修繕一番,凶名在外也不見生意能有所氣色。若是想徹底轉運,單請大師指點也不是一筆小錢。您也見到了,小店的生意慘淡成這個樣子,這錢又從何而來呢?”

他在離景檸半步遠的位置停了下來,目中露著凶光,臉上的笑容顯得猥瑣又虛偽:“既然您與小店如此有緣,不若……為小店慷慨解囊一番?”說著,他猛地向景檸撲來。

景檸反應同樣極快,抬手擊中了麻子臉的胸腔,隨著清脆的“咵嚓——”聲,麻子臉後腿兩步直接坐在了地上。

隻見麻子臉滿臉痛苦地捂著被景檸打到的地方,喘了好半天粗氣才睜開了雙眼,不言不語地盯著早已粉身碎骨的兩隻白瓷碗,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哦豁,景檸挑了挑眉,原來這家店是做坑蒙拐騙生意的。從她被香味引來時怕是就已經進了圈套。

先埋下點懷疑的種子,勾著自己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潑辣姑娘入套,最後麻子臉登場,雖然他的舉動和話語間透露的意思都那麼不懷好意,可方才他突襲的對象卻並非是她,而是桌子上那隻連湯底都沒剩下的空碗。

看來她馬上就能聽到一段驚天地泣鬼神催人淚下的《瓷碗傳》了。

果不其然,麻子臉哀嚎了起來,哭訴間無不透露著他對那隻瓷碗是如何情深義重,而瓷碗對於他來說又是何等有市無價的傳家珍寶。

接著便開始半真半假的埋怨自己識人不清,以為是投緣的貴客,沒想到卻是個凶神,奪了他多年珍之重之的寶物,言辭切切:“姑娘若是對我方才有冒犯的地方有什麼不滿,直說便是,為何,為何要拿著瓷碗泄憤?”

門口那些人也掛上了義憤填膺的神情,其中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嫗更是站出來顫聲道:“二麻子是我看著長大的,那瓷碗本是一套。是二麻子地爺爺在他生辰時送的,那老頭子一生硬氣從未求過人,可為了孫兒一句話愣是到瓷匠門前求了半宿,費了近半年時間才做出來的。”

麻子臉感激涕零地向老嫗作了個揖,轉過頭繼續對著景檸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著。

看著人群們一唱一和的敲竹杠,景檸卻是淡淡回頭瞥了一眼正在後廚忙活的女子。

女子正煮著混沌,抬頭見到景檸正向她這裡看,便隔著氤氳水汽向景檸搖了搖頭。

如今不管事麻子臉還是外麵那群人鬨出的動靜都不算小,而這條街上的人流也一直不少。景檸環視一圈,圍在門口的還是一開始她看到的那些人,一個不多也一個不少。

站起身再往他們身後看去,偶有幾人好奇地向這裡張望,卻也隻是放緩腳步慢慢離去,並未有人駐足,而更多的人則是步伐匆匆頭也不抬,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了。

看來這些人做這種事已經不是一兩次了,景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如今的世道的確亂得很了。

眼看幾個圍過來的壯漢有了要動手的架勢,景檸轉向麻子臉開口:“抱歉,碎了您珍視的瓷碗,無論是否為無心之舉都是我的過錯,您看,需要賠付多少合適?”

“這算是人家的爺爺的遺物,也是能當寶貝傳下去的,打碎了之後直接開口想用金錢打發了,看不出一絲誠意,我要是掌櫃的非得開個天價不可。”人群裡又陰陽怪氣了起來。

麻子臉這時倒是故作大方地擺了擺手,道:“這碗雖算不得價值連城但也便宜不到哪裡去。看你也是遠道而來的外鄉人,我不與你為難,帶了多少給我多少便是,也算交個朋友,以後多來照顧照顧我家生意便是了。”

景檸倒也沒提要找個古玩店,請那裡的店夥計掌掌眼估個價。她頗為爽快地解下了腰間的荷包,拋到了仍然跪坐在地上的麻子臉懷中。走前還不忘從女子那裡取走了自己的餛飩。

麻子臉拿著荷包掂了掂,舉起胳膊在涕泗橫流的臉上隨意一抹,抬起頭又是笑眯眯的模樣:“唉,算了算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新店配新碗,也好也好。”

景檸走遠後,圍在店外的男女老少一擁而入,稱兄道弟間都無不熱切地誇讚著麻子臉一台戲唱得滴水不漏。

也有人頗為遺憾,小娘們兒果真沒見識,看起來是練家子,誰知道這麼容易服了軟,要是能硬氣點鬨到衙門裡去,他們才有真樂子看了——“上次那個行腳商人,傲得像個什麼似的,告到官府去被一頓殺威棒打得屁滾尿流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