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嶼此刻反而拿起了喬,裝模作樣地望著她,端得副悉聽尊便的模樣:“自當聽道長安排。”
景檸:……還演上了是吧?
她相信洛嶼敢大搖大擺地和自己一起來,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按照他來李府不過幾日就能的摸透暗格密室與仆役巡視路線的警惕性,恐怕早已備下不知多少種對策。
可他現在不願說,自己也做不到能撬開他的口,於是乎一時之間隻能任由場麵僵持。
“是,道長?”一道怯怯的聲音自南麵傳來,打破了兩人間微妙的寧靜。
景檸回頭向那道聲音的主人微微點頭,蓮步輕移飄到那人麵前,原是個提著燈守夜的小丫鬟。她自認露出個頗為和善的笑容,溫和道:“夜間叨擾,實有性命攸關的大事,我們自去便是,不必通報了。”
然而小丫頭聽完後麵色霎時變得蒼白,張口卻隻能發出嗬嗬的聲,手指哆哆嗦嗦地對著她比比劃劃了一陣。
洛嶼察覺到不對也跟了過來,就見小丫頭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提燈落下時仍頑強的撲閃了幾下,也隻是一會兒功夫就徹底滅了。
小丫鬟倒下的位置實在是好,那看似結實的竹籬讓她側身這麼一撲呼啦啦倒下一片,塵土飛揚。不時,這響動就招來了一大群人。
景檸有些心虛,她隻顧著端起高人姿態以方便誆人,卻不曾想她一襲素白衣裳在夜間出沒有多令人驚詫。她回頭看向洛嶼,這位爺更是黑衣裹身,即便眼下這麼多人聚過來,燈火通明的也隻能見到他身形的大概。回想一下那小丫頭看見的恐怕就是個人頭向她們飄來。
她委實歉疚,想開口說些什麼,院內走出了一位嬤嬤。她隨意擺了擺手遣散了圍觀的仆役,撈起暈倒小丫鬟,架著她走進了院裡。
景檸和洛嶼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跟在她身後,大搖大擺的就像嬤嬤是專程出來為他們引路一般。
走了一小段,一間點著燈的屋子內傳來了熟悉的女聲:“貴客來了?請吧。”
女子屋中的布局與他們暫住的廂房一致,隻不過少了那些貴重的擺件,樸素簡潔了不少。桌旁早已擺好了三張坐墊,右側屏風後兩個人影彎著腰正做著什麼。
景檸想起那日的尷尬,下意識想扭過頭卻被洛嶼在手腕上輕輕掐了一下,隻得若無其事地在女子對麵落了座。
片刻後,屏風內走出了一位身姿綽約的少婦,她身旁的婢女安靜地向幾人行了禮,默默退出去從外合上了門。
三人相顧無言。景檸左右看了看,女子一直低著頭,絲綢般的黑發垂下蓋住了臉,看不清楚表情,似乎是被他們方才鬨出的動靜打擾到了休息,匆匆起身於是還未來得及束發。
另一邊洛嶼無所謂地環顧著四周,看到她的目光隻是微微一笑繼續打量著屋子,不知又在打著什麼主意。她隻能自己開口:“許久不見,您的病可好些了?”
“數日未見,煩勞道長記掛著了,”女子抬頭微微一笑,“若我說不好呢?”
“沒事,我來也不是為了這個,”景檸謹記洛嶼那段遇事就該快刀斬亂麻的教誨,實話實說,“是有些話想問一問,怕您不願說,便想著拿個把柄脅迫一下。”
她看著女子仍舊鬆快的表情歎了口氣,繼續道:“但看您似乎並不在意,讓我實在有些為難。您還有什麼其他的把柄可以讓我利用一番麼?”
女子則噗嗤一聲半個身子都伏在桌子上笑了起來,半晌都未止住,清麗的聲音不能算作完全不悅耳,但景檸硬生生從那久久不停息的笑聲中聽出些歇斯底裡的意味。
笑得有些喘不上氣了,女子才慢悠悠的抬起頭,輕輕拭去眼角笑出的淚花,定定地看著景檸:“您可真是位妙人。可惜了,若是早幾年間遇到您,說不準,我們還能成手帕之交呢。”
景檸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其實毋需再早幾年,便是再早幾個時辰,我也是帶著手帕的。隻是……”景檸自然而然地將話頭轉向洛嶼身上,看著他欲言又止。
“隻是秋日傍晚飛蟲成群,拍打蚊蟲時弄臟過數條。今日扔掉的已是最後一條了。”洛嶼垂著頭解釋道,模樣倒是真像個忠心耿耿的護衛。
“可不是嗎,”女子不知從何處抽出條絲帕,抖開扯著一角給景檸看,絲帕上繡著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即便在不甚明亮的燭火下也看得出針腳細密色澤明豔,美中不足的是絲帕上沾著數個黑點,襯得一些繡花也有些臟兮兮。”
女子修長白皙的手指點了點黑點處:“秋日夜間的飛蟲最是討厭,即便閉緊了門窗,他們也有的是法子鑽進屋裡。我這這批絲綢本是掛在窗前留著趕製件衣裳,為老爺子壽誕獻禮的。可不知怎得就被它們瞧上了,日日夜夜得往屋子裡飛,回回落在上麵就不再動彈。攆不走,也不能打,若真打死了,這匹絲綢就算是毀了。
“我呀,便想了個法子,裁下了一小塊,拿最亮眼的線繡上些花,又在絲綢旁另外擺了個架子,將它搭了上去。你猜怎得?那些蟲兒蜂兒的都奔著這麼一小塊帶花的來了。殊不知著帕子是沾了藥的,前赴後繼地栽在了上麵這麼多。”
景檸說不出什麼,這麼明顯的威脅,她再聽不出來便是傻子了。富貴潑天的李府,安穩平靜的生活下一定藏著能掀起驚濤巨浪的秘密。而眼前的女子對它知之甚多。
景檸思慮再三,單刀直入:“夫人可知,李府上二少爺接連喪子的事?”
女子頗有些驚訝:“我已將話挑明到這個份上了,道長還是要刨根問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