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嶼回過身看她,唇角勾起抹淺笑:“還是不必了,若是您的道童回來,尋不到您怕是會與您置氣,在下萬萬擔不起。”
這話怎麼聽著如此耳熟?景檸眉心一跳,好一個小肚雞腸的王爺,這不正是她之前拿來搪塞他的話嗎?什麼叫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啊。
景檸有樣學樣道:“無妨,您可在吾院中一同等候她歸來。”
“孤男寡女共處一院,若是傳出,怕是會對你我二人清譽有損,在下萬萬不敢僭越。”洛嶼仍是柔中帶刺笑裡藏刀地拒絕。
景檸眉頭一挑:“您所言甚是,但倘若我現在便高呼您有非禮不軌之舉,閣下又當如何應對?”
“好。”洛嶼垂下頭,涼風習習吹動他垂下的寬大衣袖,竟讓景檸生生升出一股此人柔弱不能自理的錯覺來。
欺淩弱小的事景檸做不出來,於是拍板結束了這場鬨劇:“來空著的那間廂房住吧。”
景檸先回了院,不過片刻便聽到了動靜,西側廂房燈火已亮起,洛嶼提著包裹已住了進去。
其動作之迅速讓景檸很難不懷疑這是洛嶼蓄謀已久的,方才不過是在跟她玩欲擒故縱。
景檸毫不客氣地上前敲開了他的門:“如何?如今您可能空閒與我探討一番李府種種反常之處?”
洛嶼垂下眼眸,似乎對裝可憐扮柔弱上了癮:“在下睡夢中常常鼾聲如雷,倘若在下率先歇下,恐擾了道長清修。不若道長先行歇下吧,李府中事明日再議,也不急於這一時。”
“你在玩我?”景檸眼睛瞪得老大,咬牙恨恨地盯著他看。
洛嶼皺了皺眉,似乎並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在下與道長之間並未有任何不正當行為。道長想來是累了,還是早些睡吧。”
說完當著景檸的麵合上了門,大有天不放亮爺不開門的架勢。
當院中徹底靜下,景檸也從心累中覺察出點身體上的疲累感,連日忙碌,如今倒是真有些累了。
然而,夜間裡她睡得卻稱不上安穩。
夢中所見的,正是那日雲予鳶帶她看到的高樓。不同的是,她卻是正坐在高樓上的女子。腳上的鎖鏈不知何時已斷開,身旁的侍女們都靠在椅背上沉沉睡著。
景檸那時向窗外望去,逶迤江水、梅花密林,還有位俠士在爬牆。
看著俠士飛簷走壁的英姿,景檸不免有些膽戰心驚。欲開口勸阻,卻怕反而驚到對方,使其失足墜落。正猶豫不決間,扒在下層窗邊小憩的俠士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俠士麵色大變,一步踩空。電光火石間,景檸急忙向前伸手,大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同樣撲了空。
人沒能救下不說,她也沒能穩住身體,同樣直直地從閣樓頂層向江麵落去。
再後來,就是她那日初醒時的夢境。落水、救人、出言調笑、驚醒。
此次醒來,屋中仍舊縈繞著那種窒息般的香氣。但這次,她屋中沒有香爐,也不曾有燃香。
從微開的窗向外望去,天色已泛起魚肚白,當時要破曉時分了。
萬籟俱寂,景檸沒來由的想為自己卜算一次。
卦相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太差——“夢中一見桃花來。”
景檸有些愁苦。她和洛嶼的關係已經夠剪不斷理還亂的了,怎麼還又惹上了一枝新桃花?
若是從夢中來看,她這又醒來的一遭,或許還就注定了要與這朵桃花糾纏不休。
景檸和衣而臥栽倒在床上,試圖再次入夢,以勸告那位小友不要再與自己糾纏了,沒結果的。
輾轉反側間,天色已亮,院內院外都有繁雜的腳步聲響起。睡是沒得睡了,景檸起了身,準備謀劃下一步。
開門前,景檸發現書案上躺著一張字條,應當是從半開的兩扇窗之間遞進來的。
拆開一看,上麵卻是羅列著她前日犯下的過錯。譬如踩過後花園中白石橋時步子大了、越過拱門時走得急了、和人談話時頭偏的多了,等等等等,堪稱事無巨細。
不消說,一定是洛嶼遞進來的。景檸頭更疼了,她想她應當去做個修剪草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