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瑀剛進來時,便看見了案台上的那些奏章,隻見褚洺戟走過去,隨手拿起一本,“瞧瞧儲政院送來的都是什麼。”
“是臣無能,臣手下目前隻有吏部與戶部。”伏瑀低頭。
褚洺戟走到伏瑀麵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不是你無能,丞相怎會無能呢,不過是下麵那些人以皇後馬首是瞻罷了。”
果然,褚洺戟說了,在伏瑀麵前挑明了,與皇後竟有些劍拔弩張之態。
伏瑀抬頭,“殿下。”
褚洺戟鬆開了他,又走回案桌,攤開長卷,提筆寫下六部、樞密院、禦史台、宣政院、儲政院,隨後向伏瑀招手。
“眼下除去你的吏部與戶部,告訴孤,剩下的這些,都是何人執掌?”
自樞密院而下,禦史台、宣政院、儲政院、工部、吏部、刑部、兵部,國舅段昆的勢力竟或多或少滲透其中。
國舅的身後可不就是皇後嘛,皇後眼下的嫡子是太子褚洺戟,但皆知太子是寄養在皇後膝下,皇後實則無子嗣傍身,如今這般想來,皇後的心思有些大了。
褚洺戟歪嘴一笑,“除去樞密院皇後不敢染指外,朝中上下,已經被她滲透了個七七八八。”
“這些年,她鉗製著父皇,不給孤實權,孤表麵看來是個太子,實則連她宮裡的掌事太監還不如,知道孤是如何度日的嗎?”
伏瑀看著這樣的褚洺戟,有些心疼,“殿下終日演戲,臣不知無人處殿下獨處時是否還在演戲。”
褚洺戟收起了笑臉,“伏瑀,想聽聽孤的故事嗎?”
褚洺戟又攤開了一軸長卷,換了隻筆,邊畫邊說道:“你可知,孤的生母是何人嗎?”
“病逝的張美人?”
“何來什麼張美人,張美人什麼樣,孤都沒見過,”褚洺戟抬頭看了他一眼,“孤的生母是原樞密院院判之女何芯融,當年父皇被封裕王,本是最不起眼的皇子,儲位原是輪不上父皇的,也不知怎的,段氏一門力挺裕王,為父皇爭來了皇位,段家的嫡女便成了當今的皇後,你可知當初先選進王府的王妃,是我的母親。”
原樞密院院判何擎鳴,伏瑀不知,隻知道樞密院向來是不給國舅麵子,從來都是按章辦事,究其緣由,原來在這裡。
“母親並未怪父皇,並也心甘心願的讓賢與段芷夢,豈知那年,段芷夢與母親雙雙有孕,怪她自己福薄,竟將小產之事怪責到我母親身上,趁著父皇在行宮,逼迫她喝下落胎湯藥,你可知,母親當時生生落下一個成形的男胎,事後用我外祖父性命安危威脅母親,不準說出實情,隻與父皇稟告,當時她二人同去太廟祈福,見皇後有危險,我母親奮不顧身去救,這才使得兩人皆小產。”
“多大的笑話,段芷夢此後便一直懷不上,知道何為我是父皇最小的兒子嗎?段芷夢為表示同出王府的親厚,強迫母親與她同住坤德殿,夜夜看著她,不許她比自己先一步有孕。”
“最後母親年過三旬才有的我,生下我後,身子一直不好,我三歲上下時,撒手人寰,而我外祖一家也被段昆悉數滅儘,父皇是在我六歲時才得知這一切,於是宣告天下,將我寄養在皇後膝下,以慰皇後無子之憾,皇後麵對天下,自然不敢輕易叫我死了,長到了十四歲,父皇終於擺脫了段氏一次,立我為太子。”
“震驚嗎?我之前活得不如螻蟻。”褚洺戟放下筆,抬頭通紅的雙眼看著伏瑀。
伏瑀走到小幾邊,倒了杯水,輕步走到褚洺戟身邊,將茶盞遞過去,低頭看向長卷,“殿下,這是您的母妃嗎?和殿下一樣,生的極美。”
褚洺戟喝完了滿盞,心中一口濁氣才舒緩了下來,放下杯盞,見伏瑀提筆在樞密院上畫上一筆,“如今樞密院院判甘安征自我入朝以來,便從未出現於朝堂,甘院判也與殿下有關?”
“甘安征是我外祖的學生,當年之事應該知曉一二的,隻是他不知我的生母是他的師妹。”
伏瑀想了想,卻是這般,若是知曉,以甘安征的性子,恐怕褚洺戟不能在東宮藏拙數年。
褚洺戟站了起來,端起硯台,將墨潑灑在丹青之上,立時一張清冷的美人臉消失,“如何?孤的身邊危機重重,你還想著要為父皇報知遇之恩嗎?若你此刻想離去,孤不怪你也不攔著。”
伏瑀單膝跪下,昂頭正視,“臣說過,要輔佐殿下,保大新盛世基業。”
褚洺戟看著伏瑀的目光,“記好你所說的,日後你再想離去,可彆怪孤會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