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伏瑀突然停下係帶的手,與褚洺戟對視。
“把他帶進來。”褚洺戟衝著外麵沉著嗓音。
兩人隻穿了中衣,雙雙坐在正殿的軟榻上,褚洺戟怕伏瑀受涼給他套上了狐裘披風,自己則隻單披了外袍。
朝笠被榮海帶進來時,臉上恬靜,隻是低頭跪著,一幅做錯事等著認錯的模樣。
“為何?”伏瑀出聲道。
朝笠抬頭,“他欺負主子,奴才給主子出氣,隻恨不能殺了他,毒啞了罷了。”
伏瑀笑了,“毒啞罷了?你可知,皇上為何將慶裕帝關進大安宮,而非大理寺,你可知你毒啞他,置我與皇上為何地,皇上要的是撥亂反正,如今慶裕帝這般啞了,旁人會說我們什麼,會說我們名不正言不順,會說我們屈打成招,你懂是不懂?”
朝笠一下慌了,他今日見著慶裕帝將多年隱藏的仇與恨從心底全部放了出來,他一定要對慶裕帝做些什麼,故而想都沒想就將人毒啞了。
褚洺戟看著他臉上這些後悔與自責,清了清嗓,“朝笠,丞相之言是愛之深責之切,朕以為你毒啞了他也好。”
伏瑀轉頭撇了一眼褚洺戟,“皇上也陪著胡鬨,明日殿上該如何宣布他的罪狀,他如今口不能言,史官言官會怎麼看我們。”
褚洺戟輕拍伏瑀放在小幾上的手,“莫急莫慌,朝笠隻是心疼自己的主子,這樣的忠仆,瑀兒再苛責便要寒了他的心了。”
朝笠有些詫異,這皇帝素日都是不喜自己的,今日這是吃錯藥了?
褚洺戟轉頭衝著他笑了,揮掌向榮海,“賞他一錠金子,都回去歇著吧,朕與丞相也該安寢了。”
不容伏瑀再多說,褚洺戟執起他的手,將人帶向內殿。
站在床邊的腳踏上,伏瑀噘著嘴,仍由褚洺戟替自己解開了狐裘披風,“你可告訴我,為何不罰反賞?”
“若是罰了,我怕你後悔。”褚洺戟拽著人上床。
“後悔?我為何要後悔?我的人犯錯,就應當罰。”伏瑀雖有些氣,但還是縮在褚洺戟的懷中。
“你都不好奇,朝笠如此乖順,你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當真因為他對我的丞相有非分之想,如此簡單?何況他還與你有幾分相像。”
“你,何意?”伏瑀從他的懷中起身,“我查過他,底子乾淨的很,同他說的一樣,走投無路被族人送進宮的。”
“那你可知他進宮前姓甚名誰?”褚洺戟輕點他的鼻尖。
“他姓鐘。”
褚洺戟看著伏瑀的瞳仁驟然緊縮,“姓鐘,鐘正清,怎麼會姓鐘。”伏瑀的眼淚已奪眶而出。
“他的父親是慶裕十三年的探花郎鐘銘。”
伏瑀已閉上了雙眼,淚劃過他的臉頰,順著頸項沒入中衣之內,褚洺戟愛憐的將人摟進懷,“鐘鈞是你的父親,對嗎?”
伏瑀的額頭抵在他的心口用力的點了點,複又抬起來,“我爹爹是西江苗寨的族長,他叫卓懿笑,而父親正是當年的狀元鐘鈞。”
“我是爹爹生的,爹爹為了父親也給自己落了瓦璋蠱,又因為慶裕帝,爹爹與父親雙雙赴死,沈伯伯為了能叫我逃離災禍,為我改名伏瑀。”
“朝笠為何會被淨身進宮,為何慶裕帝會饒過他,為何.......”伏瑀又哽住了。
“隻因人性險惡,你父親為了你爹爹放棄功名,卻還是逃不出慶裕老賊的喪心病狂,他發現自己的狀元竟與苗寨族長雙宿雙飛,西江助他收服西域,本就讓他醉心的蠱術,加之你父親大約生的太貌美,這廝也生了無恥之心,為了族人,你兩位爹爹赴死,他卻不肯放過鐘家。”
伏瑀也能大約猜出來一些,“所以他對鐘府下手了,鐘銘二叔不從,鐘世族人為求自保將他們推進了魔掌是嗎?”
褚洺戟點頭,“大約是這樣,但至於朝笠如何隱瞞身份進宮,隻能你自己問他了。”
伏瑀又從褚洺戟的懷中抬起頭,“你說當初我入仕,慶裕帝為何沒有看出我的長相,反而叫我一步登天,做了丞相?”
“他喜歡貌美之人,你的父親、我的母親,可能還有更多,加之你姓伏,一個與苗寨與鐘家都牽扯不到的姓氏,才叫他老眼昏花吧,那些陳年舊事,是他極力想要隱藏的,所以他自己也不會時常拿出來回憶。”
伏瑀的眉心還是皺著,褚洺戟親了親,“他如今都這般了,再沒什麼陰謀陽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