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既然此事牽連甚廣,大人就不……(1 / 2)

建安幻 望晚玉 4970 字 10個月前

“姚大人。”

姚半雪方準備離去,唐瓔出聲叫住了他。

大雪初霽,丹曦漸盛,她未領冬襖,一身單薄的布衫立於將化未化的雪水中,隻覺冰寒刺骨。

望著她凍得泛白的嘴唇,姚半雪的神色間有些不耐,“你還有何事?”

唐瓔作揖:“大人審問舉人時,可否也讓下官旁聽一二?”

她的眸光晶瑩,毫不遜於地上的積雪,即使此刻已經被寒風凍得瑟瑟發抖,瞳孔中的清亮之色卻絲毫未減。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般純粹清炯的目光了,一時間竟失了神。若是姚光還在…或許…

他閉上眼,不敢深想…

半晌後,姚半雪還是拒絕了她的請求:“不可。”說罷,他吩咐身旁的小吏去取件棉襖過來。

聽到如此乾脆的拒絕,唐瓔有些生氣了。方才她給江臨驗屍時,一旦問及鹿鳴宴上的細節時,他便有意開始回避,這回竟連她旁聽的懇求都給拒了,分明是鐵了心不想讓她參與進來。

唐瓔直視著他,語氣不忿:“按照我們的約定,下官入職的初衷便是為了查清師父被害的真相,而您恰恰也需要個驗屍幫手。可下官幫過大人後,大人卻不肯依言透露案件的細節,難道是怕下官查出些什麼不成?”

她這話說的十分不敬,隻差沒說他徇私枉法了。

旁邊的劉推官一聽,急斥道:“大膽!區區賤役也敢…”

唐瓔絲毫不懼,“入靈桑寺後,我就成了師父唯一的弟子,也算是他半個家人了。大人若真的心中無愧,又何懼讓我這個家人知道實情呢?”

劉推官隻覺得他在詭辯,一下子氣的滿麵通紅,剛想反駁,姚半雪吩咐道:“劉推官,你先去正堂候著吧。”

然而,他並未被唐瓔的話激到,俊逸的麵龐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章寒英。”

姚半雪緩緩走近,將小吏取來的棉襖替她披上,動作輕柔,說出來的話卻有些不近人情,“在靈桑寺,本官分明是以‘府署缺仵作’,本著求賢的姿態請你過來的,你當記住,查案是官府的事,本官從未應允過你什麼,允你勘驗江家父子的屍體已是讓你參與其中。”

他甫一靠近,淡雅的合歡香撲鼻而來,馨甜的香味與他周身清冷的氣場格格不入。

寒風裡,他輕飄飄地落下一句,“此事牽連甚廣,本官勸你小心為上,切莫打聽太多。”

唐瓔心中冷笑,好大的官威,請她來府署時自稱“在下”,遇到不欲回答的問題時又自稱“本官”,難怪表舅覺得這人圓滑之極又難以捉摸。

“那大人呢?”見他如此,唐瓔亦冷淡了語氣:“既然此事牽連甚廣,大人就不怕惹禍上身?”

姚半雪斜了她一眼,“道信的死無足輕重,可江臨卻不一樣,他雖非朝廷命官,卻已是乙科出身,且事關科舉,陛下馬上就會派人下來查,何需你我在此多此一舉。”

他寒星般的眸子睥睨著她,意有所指道:“吏部與都察院會推【1】後,已著本官前往建安赴職,朝廷的欽差一來,定會自己把握主動權,在此期間你莫給我添亂。”

唐瓔擰眉,姚半雪的意思很明顯了:此事水深,他又要升遷了,是以不欲惹事上身,反正到時候若是出了事,亦或招惹了哪一方,直接把屎盆子往那位欽差大人頭上扣便是。

姚大人這是在警告她,莫阻了他的青雲路。

按耐住心中的憤懣,她問:“您方才說,事關科舉?”

即便姚半雪已經足夠謹慎,唐瓔依舊從他半遮半掩的的話中捕捉到了一絲關鍵,“若是事關科舉,又能驚動聖上,莫非此案同舞弊受賄有關?”

嘉寧十四年的大型科舉受賄案一出,舉國震驚,科舉的公平性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質疑。近年來各地士子紛紛罷考,朝中人才凋敝,便是一些有心想要通過科舉翻身的寒門亦會被罵上一句”寡廉鮮恥,有失風骨。”

這是嘉寧帝生前未竟之事,如今倒成了黎靖北的憂患,她深知此案對朝廷的影響。

唐瓔的敏銳讓姚半雪眼波微動,卻又很快恢複平靜,“近日府署事少,本官見你閒的很,既然如此,你去將正心樓【2】的地掃了吧。”

說完,姚半雪再未理她,兀自轉身走了。

衝著他的背影,唐瓔不忿道:“我無懼,大人亦無愧,就不該回避我的問題!”

姚半雪聞言頓了下腳步,卻並未搭理她,繼續往正堂的方向去了。

審問舉人的正堂是知府辦公的場所,堂外有諸多皂隸衙役看守,唐瓔攏不進去,隻能懷著滿腔怨氣去了正心樓。

正心樓設在府署北門,是姚半雪的退食之所,裡間陳設簡樸、布局有序,並無過多雕飾。書架上擺滿了各類經史子集,放眼望去,琳琅滿目,還有文房四寶、字畫詩聯若乾,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素雅之意。

退食自公,委蛇委蛇。【3】

看著眼前的清雅之所,唐瓔有些諷刺地想,若非方才殮屍房內的一番爭論,她還以為自己誤入了哪家博學多才、廉潔奉公之人的書房。姚半雪這樣的人,是否唯利是圖不好說,但顯然與舍己奉公毫不沾邊。

好在此處不算大,她又早已被靈桑寺的幾個師兄磨練得皮糙肉厚的,不到兩個時辰,正心樓便被她打掃完了。

離天黑還有些時辰的時候,唐瓔去了趟貢院。

維揚的貢院位於城南,是每年秋闈的開科取士之地,江臨這一批的考生亦是在此處應考的。

“什麼人?”

看守的官差見眼前的女子一身青色布衫,頭頂的鬥笠老舊,大襖的質量也下乘,略帶警惕地問。

唐瓔斂眉恭敬道:“下官奉章大人之命,來取已故考生江臨的隨身之物。”

說罷,她將一枚令牌交給了官差。

這令牌是她從章同朽那處拿來的。當然,她並未將姚半雪禁止她私自調查的事告訴過他。

“原來是同知大人的人,失敬。”

官差接過令牌,仔細看了看,收斂了警惕的神色,繼而蹙眉,“可江臨的遺物前幾日不是由劉推官親自取走了麼?”

唐瓔笑了笑,高深莫測,“這大人就不必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