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瓔拿出了一根圓木:“江臨的臥房極其簡陋,僅有一條木板、一床漏風的棉被、以及這個圓木枕頭。”
“圓木極易滾動,睡著後人隻要稍不留神木頭就會滾走。木頭滾走後,江臨的頭砸在木板床上便會被驚醒,進而起來繼續讀書。這圓木,便是他警醒自己愛日惜力、分秒必爭的工具。”
這根圓木其實是她從府署後院的柴房裡隨意找來的。道信曾告訴他,江臨有個朋友,是個姓封的少爺,二人關向來係不錯,她便想借用這圓木警枕【3】的典故來探一探這位昔日故友的良心。
果然,聽完這番話,封嗣的臉上同時出現了悔恨、歉疚、驚恐三種神色,連嘴唇顫抖起來。
唐瓔一步步走近他,“聽江臨說,每逢大考他都會將自己的筆記借給你。”
她將圓木遞給封嗣:“你既然承得了他筆記的恩情,那這木頭的重量,你敢受嗎?”
望著唐瓔硬塞過來的圓木枕,封嗣臉色大變,眼眶倏地變紅了,他大喝,“江兄是被人害的!鹿鳴宴上,他說的都是對..”
“封兄!”
一旁的蔣其正突然打斷他,眼神狠戾,“聽說你那在建安的弟弟混的不錯,前幾日我還聽家父說,封公似有將封府再遷去建安的打算。”
他話裡的威脅之意甚重,席間眾人也都漸漸看出來些端倪。
“放肆!”
孫少衡一拍驚堂木,對蔣其正怒目而視:“本官還沒問話,何時輪得到你插言?”
他轉頭看向封嗣: “你繼續說。”
也不知是不是被驚堂木的那一聲給嚇到了,在孫少衡的目光掃過來時,封嗣竟生生撅了過去,剩下的蔣其正自然是什麼都不肯交代了。
唐瓔暗自懊惱,看來在封嗣醒來之前,一時怕是難以找到彆的突破口了。
蔣其正則一臉坦然,大言不慚道:“大人明鑒,小生從未有過舞弊之舉。若大人不信,儘可去貢院將小生的答卷取來一觀。”
生員的答卷姚半雪此前都是檢閱過的。他和封嗣的那兩張,除了內容與李勝嶼的行文風格類似外,當時並未發現任何不妥,也無怪乎他會這麼有恃無恐。
孫少衡看了他一眼“你的答卷本官自然是要查的,不過在此之前…”
“來人!”
兩個侍衛應聲上前:“在!”
“將蔣舉人帶下去,好好’問訊‘一番。”
“是!”
錦衣衛聞風喪膽的名聲蔣其正是聽過的,他驚恐中猶帶不服,急道:“大人這是打算屈打成招嗎?”
“是又如何?”孫少衡笑了笑, “且看看你身在何處?”
蔣其正環顧四周,隨即明白了孫少衡的用意。不同於姚知府問話時用的正堂,孫少衡特意將此次刑訊的地點設在了二堂,便是從一開始就存了不想公開的心思。
當然,孫少衡想必也是算準了他來日即使出了牢獄,也會因為畏懼錦衣衛的權勢而不敢亂說話,才敢如此行事。
蔣其正咬緊了牙關,偷偷掃了“那位大人”一眼,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顯然是沒有要保下他的打算,不由心下一片冰涼。
他還欲狡辯,孫少衡卻不想再聽了。
“帶走。”
蔣其正被帶下去後,案子還得查,孫少衡吩咐屬下:“去將蔣其正、封嗣、江臨三人的答卷取來。”
三人的答卷一大早就被他命人從貢院調了過來,此時正放在府署內由專人看管著。
片刻後,一名錦衣衛將答卷取來呈給了他。
孫少衡: “拆了。”
這話一出,陸景山頭一個反對:“孫大人,我朝明文規定,除落榜考生外,其餘生員的試卷向來不得輕易拆閱,姚大人上回亦是稟明了聖上才有了閱卷的資格。”他搖了搖頭,“老夫以為,孫大人此舉甚是不妥。”
孫少衡隻掃了他一眼,強硬道:“給我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