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雨勢方歇,又飄起小雪來。
“抱歉…這鞋我不能替你轉交。”
唐瓔將蜀錦鞋還給楊九娘,“不瞞你說,江郎已與我結了親,楊姑娘還是另覓良緣吧。”
楊九娘一愣,旋即望向她光潔的頭頂,“可你是…”
唐瓔明白她指的是什麼,淡然道:“為嫁江郎,我還了俗,如今已可正常婚嫁。”
楊九娘卻猶自不服, “我要聽江郎親口…”
“楊姑娘——”
唐瓔打斷她,目光淩厲,“你與江臨從小一起長大,對他了解頗深,想必知道他左腋的位置有一顆紅痣吧?”
楊九娘愣了一瞬,“沒錯。”旋即意識什麼,麵色變得十分難看,“你同江臨…難道你們…”
唐瓔點點頭, “剩下的話也不用我多說了。”她的視線掃過手中的蜀錦鞋,麵露不虞,“鞋子你拿回去吧,我與江郎即將成婚,這東西看著也膈應。”
“你…”
聽完這話,楊九娘氣的臉色通紅,眼中蓄滿了淚水,可她天性柔善,不善言辭,最終也沒能說出什麼狠毒的話,奪過鞋子便跑開了。
唐瓔歎了口氣,心中悶脹難受,望著地上的積雪不發一言。
“倒是挺會編。”
一道清冷的聲線從身後響起。
唐瓔轉身,隻見姚半雪側身而立,氣宇軒昂,墨發上落了點零星的碎雪,也不知道他在此處聽了多久...
“本官竟不知,你何時同江臨定了親?”
唐瓔攥緊衣袖,低眸掩飾內心的波瀾,“與其讓她在青州苦等三年,不若斷了她的念想。”她頓了頓,“姚大人覺得,一個被人害死的未婚夫,和一個棄她而去的負心漢,哪個更令她難以忘懷?“
姚半雪沒有回答,一雙清冷的眸子凝視著她。半晌,他突然問:“你怎知江臨左腋的位置有一顆紅痣?”
唐瓔微愣,不明白他好奇這個做什麼。
雖疑惑,她還是依言回道:“大人難道忘了,我給江臨驗過屍呀,驗屍時自然會看到裸露在外的身體,當時您也在場呢。”
“嗯。”
姚半雪點點頭,不再糾結此事。
他瞥了眼唐瓔身上的棉襖,樣式老舊,上麵還破了幾個洞,能看到露出來的棉絮,不由俊眉微皺,順手將狐裘拋給她,“給你了,我不穿彆人穿過的衣服。”
唐瓔接過,狐裘入手光滑綿軟,素雅雪白,正是他們被追殺那日姚半雪借她穿過的那件。她突然想起,那日她將狐裘還給他時,他並未立刻未披上,而是扔給了一旁的侍衛,想來此人是有些潔癖吧...
在她的印象中,但凡是有潔癖的人,私人物品若是被人動了,大多都會直接選擇舍棄。如此好的料子,若是丟掉就可惜了。
思及此,唐瓔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實心道: “多謝姚大人。”
姚半雪“嗯”了一聲,稍稍移開眼睛,耳尖有些泛紅。
半晌,他咳了咳,提醒道:“孫大人讓我轉告訴你,李勝嶼到了。”
唐瓔心中一沉, “是。”
兩人回到正堂時,李勝嶼已經在堂前跪好了,他神情木然,眼中卻帶著一絲…不屈?
唐瓔一凜,直覺他應該還藏著點什麼。
章同朽一見她,顯得十分驚訝:“啊呀!阿瓔你怎麼穿著姚大人的衣服?”
他這話一出,孫少衡、宋懷州、陸景山三人齊齊向他看來,目露探究之意。姚半雪在一旁飲著茶,神情淡漠,完全沒有要搭腔的意思。
唐瓔有些尷尬,方想說點什麼,孫少衡看向章同朽,輕飄飄地喊了一聲“章大人”。
被他厲目一掃,章同朽立馬意識到此時是堂審,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縮著頭道了聲“下官有罪”,而後老老實實地站回去著了。
孫少衡令錦衣衛將題了紅字的稿紙遞給李勝嶼,“李翰林仔細瞧瞧,可是你的字跡?”
李勝嶼接過稿紙,僅瞄了一眼,便答:“是。”
孫少衡眉目凜然,殺伐之氣儘顯,語調變得沉重起來,“李大人這是承認協助過蔣、封二人舞弊了?”
麵對他的威壓,李勝嶼仍然一臉麻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