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觀朣還是不放心,把李玥送到外麵租的房子。這也不怪觀朣多心,李玥家裡富裕,從小到大沒吃過彆的苦,隻吃過愛情的苦。
之前和李玥扒著籃球網看帥哥時,李玥抱怨說上天什麼時候給她派一個溫柔的男朋友啊。李玥明明說她的理想型是張棟梁的,談的每一任都沒有張棟梁的半分神采。可以說,他們除了溫柔,其他方麵可以稱為一無是處。
有一次李玥在她麵前細說男友是如何如何溫柔,觀朣聽得煩了,翻了個白眼說:“你要是給我買遊戲皮膚,買球鞋,買最新款蘋果四件套我對你也溫柔,彆說溫柔了,小朣子每天給你端茶倒水,伺候你沐浴更衣。”
觀朣仰頭盯著眼前長得像李逵一樣的男生,心裡暗想,如果李玥這次再被辜負,她就拉著李玥去看眼科,徹底治好她這看人走眼的毛病。
心裡雖這麼想,走之前還是拜托了男生要好好照顧李玥。
離開李玥的住所,觀朣回家了一趟。
這個決定是臨時做的,回家之前沒給媽媽說,站到門口才反應過來自己忘記帶家裡鑰匙,她敲敲門。
觀朣的媽媽走路總愛拖著走,鞋跟和地麵會發出摩擦的聲音。過了一會兒,還沒聽到裡麵動靜,觀朣又敲了敲門,眼睛對著貓眼往裡瞧。
還是沒有人來開門,她這才耐不住性子摸出電話打給媽媽。
電話在掛線前一秒被媽媽接通,觀朣抱怨著,“媽,你乾嘛呢,這麼久接電話,你給我開開門。”
電話那邊聽到觀朣的話,似是吃一驚,慌著嗓音問:“你回家了?”
“嗯,我在門口呢,你趕緊給我開門,渴死了。”
正說著,門開了,可開門的不是媽媽。
那人她不認識,電話那邊還在想措辭,這邊從門內開門的人上下打量著觀朣,語氣冷淡地問:“你找誰?”
觀朣愣了神,電話那邊聽到這邊的聲響,急著叫住觀朣:“小朣,你先從那裡出來。”
眼前這人沒得到回複,蹙起眉毛把門向內狠狠一拉。
觀朣按照媽媽的指引,從小區出來,往菜市場方向走,穿過菜市場最繁華的區域,再往裡走,她踮起腳尖跳過那些腐爛的菜葉和水果垃圾堆,最後在一個泡沫簡易房門前停下。
她那小小的媽媽正佝僂著坐在泡沫簡易房旁,戴著粉色手塑膠手套處理腐爛的西紅柿。
那雙手套是李玥買給她的。她最討厭洗碗,每次沾過洗潔精,她的手都會變得乾巴巴的。李玥有一次牽她的手,知道她是因為洗碗,心疼她給她買了兩雙手套。
她知道這種難受,所以每次回家她都搶著洗碗,這樣媽媽能夠休息。她把另一雙藍色的,上麵印有花紋的手套給了媽媽,卻被觀建國拿去送給鄰居家的小朋友挖沙子玩兒。
現在她看著那雙手套,愣愣的,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傷心。
媽媽顯然也發現了,滿眼局促,“抱歉,小朣,媽媽再給你買一雙。”
“你拿什麼買,那雙手套一千二。”觀朣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有次李玥讓她幫忙在手機上選衣服顏色,李玥下單後,頁麵跳到訂單界麵,她無意間看到下麵就是兩雙手套的價格,一共是兩千四。
兩千四,觀朣想都不敢想,那是她一學期的生活費。
知道了就沒辦法當做不知道,之後的一段時間,觀朣省吃儉用,還在外兼職,為的就是早日送一份兩千四的禮物還給李玥。
那時李玥喜歡一件白色連衣裙,將近三千,觀朣及時製止她,說是夏天再買,現在春天穿那個還有點冷。
於是觀朣下了訂單。
李玥拆開時,觀朣摸了摸,好像和她身上一百塊的裙子也沒什麼區彆,不過那條裙子確實很好看。
現在那套裙子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媽媽聽到她的話更加局促了,她艱難地站起來,用手腕扶著腰活動活動,走到一旁滑絲了往下滴水的水龍頭前,擰開水龍頭,小心清洗著手套。
媽媽的舉動徹底激怒觀朣,大吼道:“你到底在乾什麼,為什麼陌生人會住進我們家,為什麼你會在這裡處理這些已經發臭的爛西紅柿。”
媽媽轉過身警惕地掃視一圈周圍其他的簡易房,製止觀朣,“小點聲。”
媽媽拉著觀朣走進房前,媽媽的手剛擰開門,裡麵的發酵的氣體衝出來,觀朣往後一閃,另一手捂住了鼻子。
強忍著不適和媽媽進去後,媽媽給她倒了杯水,她感覺清澈的水中仿佛摻雜了屋內渾濁的氣體,接過又放在一旁。
“前陣子,你爸在後街……”媽媽猶豫著開口。
觀朣立刻猜想到,她試探著詢問:“他又去賭了!”
“他說就玩了兩把。”媽媽急著辯解。
觀朣顯然不信,正想再次開口,媽媽又說:“他說他被詐了,不認賬,可對方叫了幾撥人,天天來家裡,說隻要我們出來就彆想好活,我們實在沒辦法繼續住下去。”
“然後呢!”因為太過生氣,觀朣的胸膛上下起伏。
媽媽抬起屁股往後坐了坐,“然後我們就把房賣了,想著去郊區換一套大點的,可是你爸看房那段時間錢被偷了。”
“偷了?他說的?你信他說的,他肯定又是拿去賭了。”
觀朣氣不打一處來她實在沒辦法繼續坐著。
片刻後,她緩過神,壓著怒火說:“賭博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知道,可你爸他不聽。”
“你為什麼不找我,我是學法的,那群混混上家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找我。”觀朣已經徹底冷靜下來,接受了這個事實。
媽媽說著,嗓音染上哭腔,“我不想連累你,在你學習上媽媽從來沒幫過你什麼,最好的幫助就是彆給你添亂,拖你後腿。”
“你離婚吧!”觀朣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這會兒她已經習慣了這裡的氣味,她看著窗內的蒼蠅不停地撞擊窗子。
就算是蒼蠅,也想往外飛,離開這裡啊。
媽媽不可置信地看著觀朣,喃喃道:“你說什麼?”
“怎麼還要我說第二遍,沒關係,說多少遍都可以,你們離婚吧。”觀朣轉過頭看著媽媽,勸說著:“你們離婚,你跟著我,我們不要他了,我不考研了,明年畢業我就工作,我可以養活你的。”
房門發出巨響,觀朣還沒反應過來,小小的媽媽已經站起來,和坐著的觀朣目光持平。一切像是升格,媽媽的頭在外來作用力偏向一邊,整個人向側麵倒去,觀朣沒拉住媽媽,媽媽整個人可在窗子的不鏽鋼杆子上。
觀朣短暫地驚呼一聲,在媽媽倒地的前一刻接住了。
觀朣目光狠厲地看向觀建國,眼裡蓄滿淚水。
媽媽,我絕不會讓你倒在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