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太陽正在西沉,眼前的一切都被柔和的斜陽光照籠罩。觀朣朝右方看去,太陽附近的天空以逆時針方向呈現出絢爛的漸變橙色。
醫院門口兩側是地下通道入口,旁邊的烤紅薯攤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香甜的氣味,觀朣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渾身的疲憊被這種味道驅散。
醫院西邊一站路的距離有個公園,那裡有片草坪,視野最好。
她本來想直接回家的,今天早上接到學校電話時,她正在吃早飯。
李芳玉察覺到她神色不對,問了幾句,見她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跟著緊張起來。一直到她出門,李芳玉都皺著眉頭。
想到李芳玉緊張的表情,她的心猝不及防地泛起一陣酸澀。從小到大,她的媽媽就一直在為她而活,最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交友圈,變成了李芳玉,臉上有了光彩。現在回家,她一定會追問學校為什麼在國慶這天緊急叫她回校。
她淺歎一口氣,看著逐漸下沉的太陽,觀朣垂眸看了眼時間,低語:“兩分鐘。”
這麼多年,她獨自一人看過無數次日落,現在這個程度再有大概兩分鐘日落將會結束。
她收起手機,沿著街道開始跑起來,試圖將心裡的壞情緒逼出身外。
長發隨風,飄在空中。跑到丁字路口,她停下來,喘著粗氣,視線緊緊盯著馬路對麵開始倒數的紅燈,額角的絨發被薄汗浸濕,這種黏膩的感覺是她以前最討厭的,現在卻覺得酣暢淋漓。
綠燈亮起那一刻,她邁開雙腿,在對麵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跑到了馬路對麵。
她奔跑著,彎腰穿過樹叢,再次直起腰看到眼前的光景,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太陽已經完全下沉。
看著西邊地平線上的餘暉,觀朣忽然覺得鼻子一酸,心裡堵堵的。
她還是沒有追上日落。
說不擔心是假的,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想做什麼。阿原的母親逼迫阿原選擇法學,是因為覺得律師年薪高;李玥家裡讓李玥選擇法學是因為家裡有關係,以此當作跳板;而她選擇法學,不是因為誰,她隻是單純地想做律師。
雖然導師早上為她說話,可她也明白這不是口頭批評能解決的事情。如果受到處分,情況還不算太糟,就是之後找工作難了點。要是學校追究下來,開除學籍,她以後可能無法從事法律行業了。
她好不容易走到現在,卻因為自己的僥幸心理即將毀於一旦。
她明明知道牽扯到違法的事情大多都是僥幸心理引起的,可她偏偏這麼做了,不僅本科這麼做了,還一直延續到現在。
觀朣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不讓眼淚掉下來。
公園外華燈初上,街上人來車往。因為宿舍失火,觀朣沒辦法留在學校。她沿著人行道緩慢地走向車站,準備坐公交車回家。看著公交車駛入車站,她點開支付碼,剛上車刷了碼,陳祝就發來信息。
觀朣一邊朝車尾的座位走,一邊低頭看手機。
[彆怕,這件事情壓下來了,]
今早離開時,係領導說收假後會通知她處理結果,可現在連一天都不到。即使學校在她走後就決定了怎麼處理,導師也會在第一時間告訴她,但為什麼是陳祝來告訴她的。
她一時間思路混沌,像是老舊街區電線杆上纏繞的電線一樣混雜。
她坐在靠後門那邊的雙人座靠窗位置,晚風微拂,她垂眸看著屏幕上陳祝發來的消息,微微出神。
陳祝發消息向來行文規範,觀朣看著消息末尾的逗號,心裡想著,他是想說什麼,還是刪掉了什麼。
“你真是好樣的,誰給你的膽子這麼做。”索言掛斷電話,看清進來的人後,抄起手邊的民事訴訟法,衝著剛進來的人砸去。
叫觀朣來談話之後,索言就一直在想辦法怎麼才可以讓學校的處理對觀朣降到最低。剛才校領導打來電話,告訴他觀朣的處理結果,學校最終決定隻是口頭批評,不用通報也不用給處分。
學校處理的方式在他意料之外,他還在訝異,掛電話之前,校領導意有所指的點明陳祝和他的關係。
陳祝是他外甥這件事情沒人知道,在學校裡兩人也一直按照一般師生相處。
聽校領導這麼說,索言故意給校領導台階,問他怎麼突然提起陳祝。
校領導這才說了陳祝乾了什麼。
像這種事情,最終都會以處分結束,嚴重的會被開除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