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是我乾的。”一直沉默著的方杉突然闖進了這個危險的話題裡,說的內容更是叫人意外。
“等等!我們已經約好不談這個的!”林柏茂的抗議被輕易地置若罔聞了,林柏宇還遲鈍地未覺其中奧秘,就見那個印象裡磐石般沉穩的大漢,其嘴角竟然勾起了幾分可以稱之為狡黠的幽幽笑意。
“有時候,暴力真的能解決好多問題,比如在勸架時乾脆把打架的雙方全揍翻到地上,我一般管這叫‘及時止損’……至於不一般的情況嘛,你懂的。”方杉把眼睛眯成兩條縫,樂嗬嗬地講道。
林柏宇聽著這惡魔般的語言,隻覺後背直冒雞皮疙瘩。
好、好可怕啊——!!
於是乎,少年有了自臨時加入進這個小團隊後,所記下的第一件要事,那就是:惹誰也彆惹方杉,否則後果自負,輕則毀容,重則直接在晚輩麵前痛失領袖尊嚴。
“繼承大審判官的力量!帶我們前往極樂世界!繼承大審判官的力量!帶我們前往極樂世界!繼承大審判官的力量——”
不知不覺中,幾人已然隨大部隊一同抵達了貧民窟的至高點,審判庭的正下方。黑鐵尖塔與玫瑰高懸於頭頂,同時,一棟外型奇異的建築也在麵前默然聳起。
不遠處,一群青少年正俯下身子勾肩搭背地圍成了一個圓,在喊了好幾遍口號後又齊聲“哦——!!”了一嗓子,林柏宇注意到他們都套著藍白相間的寬鬆校服上衣,明顯不是自由貿易區裡的窮孩子,而是和自己一樣,從C區遠道而來的學生。
但不同的,少年是他們中的殘次品,是遭淘汰者。當今時代,學校是審判庭聯合會手心的玩具,學生則更是在名為“中考”的棋盤遊戲中,由更深不可測力量間博弈而被選中的棋子。
成績好並不代表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你遠不知道之後會有什麼“額外政策”突然呱呱墜地,林柏宇正是彆人計劃裡的一個犧牲品,藍色背景的一寸頭照被拖到了分數線以下。
學生們當中,一個光鮮亮麗而青蔥明率的麵龐轉頭往這邊看來,嚇得林柏宇趕忙支開了視線,生怕那曾是與自己同校的學長,但真正的折磨還在其之後,他真的聽見了來自那個方向的竊竊私語,又仿佛隱約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和幾聲嘲笑,頓感血液充滿了兩耳,手指像抓救命稻草似地在裝耳機的褲兜裡亂攪著,直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林柏宇起先還以為是哥哥,抬頭才發現是符澤川,而一些話語也順著風傳入了他的耳朵。
“彆擔心。我們是比你強,但彆忘了,你也比他們強。”
“轟——轟——”
林柏宇還未來及細細咀嚼他話中的含義,來自審判庭的第二聲鐘鳴便開始回蕩於自由貿易區上空,在曲折的繪滿搞怪塗鴉的階梯最高層久久呼嘯著。這也同樣是個預示著一切即將開始的信號,繼續跟隨著治安官的指引,孩子們也逐一步入了那座建築。
從外看上去,它呈一種奇特的等腰梯形,層層牆壁皆以大塊四四方方的乳白色石料砌成,光滑亮潔的第一觀感與貧民窟格格不入,而相比於內部而言,這還算是比較容易接受的那部分。
走過門口的短暫昏暗,燈光隨即便令堪稱庭院綠洲般的極奢裝潢儘收每人眼底。
色彩鮮豔的瓷磚上雕刻著複雜且悅目的圖案,與帶有金銀絲設計的其他材料一並構成了氣派的內飾、立柱與拱門。華麗的絲織品與木製沙發以及燈籠、香爐等相輔相成,各有千秋,無數粗枝大葉的熱帶植物仿佛遺忘了自己的習性,皆為這天堂般的一幕勾勒上了最後的神來之筆。
室內空調和加濕器等營造出了身臨其境的體感,拂麵而來的溫潤微風簡直像在提醒來者:你們不是從戶外進到室內,而是從一個世界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場麵如同按下了暫停鍵,人們隻好神色倉惶地消化著眼前的一切。而正當新訪客裡的大多數都對所至之處瞠目結舌之時,最對顏色敏感的葛洛麗婭卻是一眼就從建築的正中央地麵上瞧出了什麼不對頭。
那是一大灘暗紅的痕跡,邊緣生著一圈乾脆得仿佛能被掃帚一把抹掉渣的鐵鏽色,而相較來看,中間部分則可以說是過於豔麗了,仿佛上次翻新就在不久前。
這片汙漬的整體都呈傘狀擴散著,輻射著,就像用了好幾年的畫架上已然無法被擦除的色塊,在同個位置,近期又被甩上了大量顏料。
以這東西的位置往正上方平移,葛洛麗婭緊接所見到的恰好是這座建築內的第二層,一個全暴露平台,離地約有十餘米高,其作為過道分彆連接著左右兩側的房間,被不算高的圍欄包裹著,不知怎的,二者聯係在一起,竟使人感到一陣心悸。
“那是什麼?”她指著汙漬的方位,用“通語”,也就是“通俗語言”或“通用語言”向治安官問道。自由貿易區內人種、民族繁多,這裡的人們便發明出了這種簡單的,僅依靠手語和一些簡短詞彙來表明用意的新語言。
然而,看起來對結果心知肚明的治安官卻好像隻想賣她一個關子,稍稍向上提了提腰帶,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馬上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