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簡直猶如催化劑,把方杉本就亂七八糟的思維徹底攪成了一鍋稠粥。
“你、你必須為此負責,符澤川……”他拎起符澤川的領子,力道之大讓他被迫踮起了腳尖,“是你說有出路,是你把我們帶到這裡的,現在出了問題都是你的錯……!你得想辦法彌補它!讓我活下去!你……”
“我覺得那些東西是有固定行為模式的。”符澤川的話輕得像呼出來一陣霧氣,卻在此刻顯得擲地有聲。
“……什麼……”方杉盯著他的雙眼,波瀾不驚、平靜如水的瞳眸中隻照出了自己此刻的醜態。
符澤川是這麼想的:犧牲者明明具有射出舌頭遠程攻擊的能力,在剛剛圍追堵截之時,它們本可以一個勁地不停使出那一招,卻幾乎都傻了似地,遠了就蹣跚著前進,近了就在原地站樁等著挨打,隻有恰到好處的中等距離時才開始瞄準,並且最多兩個犧牲者同時發招……這就令他產生了【怪物使用技能時具有限製條件】的想法。
就像之前跟自己會過幾招的那個天使,其三種技能對應著近程與遠程,對群與對單,分工不同,看似全能,卻又各有各的限製,比如淨化火焰也會燒到自己啊,宣告有罪時動不了啊,神聖侵襲途中拐不了彎啊……簡直猶如遊戲裡麵的內置平衡,再逆天的招數也會給玩家留有反製的餘地,不至於死局。
……就好像,審判庭並不是特意想用怪物這一手段來弄死誰似的……
“有道理,照你這麼說的話……除了距離以外,我認為還有【目標要發出聲音】這點限製。”石榴思考道,“你們好好想想,是不是每次它們射出舌頭時,被攻擊的那個人當時都在講話?”
方杉頓悟了,“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等等!這豈不就意味著——”
符澤川把話接過來:“它們的視力和嗅覺很弱或者根本沒有,一直都是依靠聽力來尋敵的。”
“唰。”素描本的一頁不約而同地從每個人麵前翻開。
在犧牲者的畫像與介紹下,赫然浮現出了一行先前所沒有的紅色小字:【該單位不存在視覺。而且,嗅覺遲鈍。】
“……我有個想法。”符澤川瞥了眼自己手上滴血的斧頭。
製訂戰略。分享計劃。謹慎實行。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是一氣嗬成的,黑漆漆的書屋中,方杉擋在暗門之前,把書架開出一個僅能餘一人通過的空隙,在外麵那犧牲者迫不及待衝進來的同時,符澤川的斧子也一揮而下,另旁握緊鋼筋的石榴則負責用手中的尖棍將其他要擠進來的腦袋捅出去,最後再由方杉將書架推至原位,這麼一來,一具羊首怪物的屍體就躺到了人們麵前。
“可彆把昨天晚飯都可吐出來了!”符澤川一斧砍在犧牲者腦袋的膿包上,頓時褐綠色臟液爆漿沾滿了每個人的褲腳。
“咚。咚。咚。”聽聲音,聚集在書架外側怪物數量已經越來越多了。符澤川更加加快了給屍體開膛破肚的動作,石榴也來幫忙,一開始她還用手捧著臟液往擋門的方杉身上潑,後麵乾脆把自己上衣脫下來蘸進犧牲者的內臟裡麵,在方杉不情願的表情下,直接往他臉上塗。
現在每個人都變成被潑了個“羊”血淋頭的狀態,三人看著彼此充滿了緊張與恐懼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方杉便從暗門的背後離開。為了不把雞蛋裝在同個籃子裡,他們站到三個彼此保持著一段距離的地方上,默默祈禱著這層偽裝真的能夠奏效。
“咚——”
暗門終究還是被撞開了,書籍散落了一地,燈光照亮出一團又一團宛如人形一般的身影,它們闖入了書屋,卻好似對裡麵的情形感到了迷惑,伸出管狀舌頭在空氣中遊動,背著光的影子們靜靜地佇立於其中,腳步聲,嘎吱嘎吱聲和輕微的水聲,起初它們還會發出羊叫,但在察覺到什麼後,犧牲者們紛紛保持起了彼此最大程度的沉默。
比起死一般的寂靜,不如說,死亡是真的正在寂靜之中醞釀著。
令人憎惡的腳步越來越逼近,到最後竟是緊貼在每個人的麵前與身後,粗重的喘息響徹在所有人耳邊,連怪物每次呼吸結束時發出的詭異音色都聽得清清楚楚,那就像是人臨死之前喉嚨裡發出的咯咯聲。
這已經不是密室裡頭的人們頭一回麵臨挑戰了,自從進入審判庭開始,這個喧囂世界中唯一純粹的地方就一次又一次地為他們帶來危險。
可之前那些至少來得真切,不像此時此刻這樣折磨人。死神的氣息明明正近在眼前了,人們卻不知道祂究竟會在何時揮下鐮刀,就是這種膠著的氣氛最令心臟狂跳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