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雙手也曾捧起星辰 如今隻剩鮮血……(1 / 2)

森林簇擁著書架,梨形燈泡從樹枝垂下。天文望遠鏡對準聖崔格拉芙圖書館的穹頂,直徑十人高的懸空月球模型於綠葉藤蔓的懷抱下緩速自轉著。穿過月之橋,鵝黃色的光勾勒出兩個人影,拉開儘頭那道被植物與真菌所占據的木門,抖落的孢子幾乎如一道帳幕,要知道,極樂園技術顧問的辦公室向來都跟溫室沒什麼兩樣。

“老師。”讚德叫住那個正給辦公桌澆水的中年男子,貫穿了桌麵的灌木小枝上,每條上還都特意掛了枚球形小燈。

“公開處刑會在十六點準時開始,這點毋庸置疑,不容動搖。”中年人把手上的水壺跟其他園藝工具放在一起,又將育苗的幾個小花盆往內推了推,用那雙同樣是湖綠色的眼瞳注視起青年。

他是這座聖崔格拉芙圖書館的館長,也是修建了風車與水渠的工程師,更是整個極樂園的主心骨,受人們所愛戴。

“二十一號。”他如此稱呼青年。讚德從沒問過這個數字的背後緣由,隻當這是自己是老師的第二十一個學生的意思。

“那些囚犯不是什麼好人,【樂團】向來視生命如草芥,他們隻是一群流竄的暴徒,並且以殺戮為樂,他們中的任何人都永遠也無法成為我們裡的一員,千萬不要將你的善良浪費到那些人身上。”

“讚德,我是不是還沒跟你講過這事?我和羅曼在搗毀那個窩點時,其實還意外找到了他們的糧倉。”阿列克謝撓了撓自己的絡腮胡,附和地講述道,“蔬菜、穀物多得幾乎要爆出來,其中還有將近一半已經腐爛了,然而他們連個像樣的鋤頭都沒有,更彆提什麼務農了。”

“……我明白。”青年同時回答兩人,一邊暗中感謝阿列克謝的掩護,一邊小心翼翼地在老師麵前將內心的真實想法隱藏起來,“那都是他們從其他社區搶來的贓物,樂團的人不但不以此為恥,甚至還打算把它們當作戰利品一樣地收藏。”

青年往前兩步,停在了老師的辦公桌前,“他們很危險,唯有殺死才會讓極樂園安全。極樂園是我的家,而我必須保護她。”

一聽這話,中年人緊鎖的眉頭終於從眉梢開始逐漸舒展了幾分,“一定要說服委員會,這裡的人們每天都活得太安逸了,早就喪失了察覺危機的敏銳。”說著,他踱步到置劍架前,將利刃入鞘,又來到一扇暗門旁,思忖片刻,最後還是選擇一把拉開。

隻見自黑暗中顯出身影的是一支法杖,鑲嵌在頂端的藍寶石清澈無暇,仿佛由湖中仙女的一滴眼淚凝結而成,如亞瑟王的石中劍般半沒於木樁與熒光小菇組成的玉座之上。

“現在它屬於你了,二十一號。”

詫異之餘,青年吞下口水,隨著一步步地走近,法杖與他之間似乎也產生了某種彆樣的聯結,青年用雙手抓住杖柄,摩挲其上細膩的木質紋理,隨後稍加施力,杖便與座分離,那一瞬間,所有的熒光小菇霎時蔫萎,但相反的,憂傷而粘稠的瑩光卻打濕了他的發稍,宛如從藍眼睛裡滿溢而出的淚水。

“它是……什麼……?”青年將法杖捧於雙手上,時光的重量,年複一年,十年,百年,沿著他的掌心下沉。

“沒什麼。”中年人笑了,“漫長歲月裡的一個小小紀念品而已。”

-

“為我們的家園著想總是位處最高優先級的,無論如何我也不讚同放他們一條活路。”

“異議!!那樣做會毀了我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文明!在這樣一個支零破碎的世界裡,我們與外麵的不同之處就是我們有集市,有節日,有生活……怎麼能因為幾個暴徒就讓人們提心吊膽呢?”

“這麼說隻是因為你沒有親眼見過樂團是什麼做派,秦天璿。”剛入場參與辯論的羅曼話裡卻是直接一針見血,“他們屠殺婦孺,洗劫村莊,還把屍體都吊在大路兩旁,那些人的罪行不可饒恕,就算是為了死者伸張正義,也必須要處死他們。”

他沒有什麼廢話,不過同樣的,也沒有什麼話語權和說服力,政客們的遊戲向來離他這樣的士兵很遠。

“但委員會是極樂園居民們的喉舌,我們允許這次公開處刑就也意味著會弄臟居民們的雙手,這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秦天璿從座位上站起來,調動著旁聽席上平民們的情緒,這向來是她最擅長的,“我們就是這醜惡世界中的唯一純白,我們不會輸給這個殘忍的世界,不會讓彼此的手上染上鮮血——!!”

“好——!!”人群頓時爆發出激烈的讚同聲,震耳欲饋,由木板搭建、點綴著時令鮮花的議事廳裡,平民們紛紛高呼著秦天璿,這位委員會新秀的名字。

“秦天璿——!秦天璿——!秦天璿——!秦天璿——!秦天璿——!”

羅曼還要站起來想說點什麼,就被身旁一個有著玫紅色挑染的金發男人按著肩膀壓了下去。

“得了得了……你再努力也沒啥用處,這哪是辯論呐,不完全就是一邊倒嘛,我看連投票都沒必要了。”

“……嘿!霖海天!”悄悄出現在門口的青年和阿列克謝一起喊起男人的名字,金棕色的腦袋跟毛熊腦袋疊在一起,又似乎是因為兩人貼得實在太近了,那熊耳朵還因為癢癢而一抽一抽的,叫目睹這一幕的霖海天直接沒繃住笑出了聲。

“怎麼……?”羅曼也往門口看去,還好青年眼疾手快,揪過一隻熊耳朵就是往邊上一躲。

蒙眼的熊:“好痛。”

執杖的人:“……噓——!”

紳士的狗:“?”

霖海天見狀急忙揮著手擋到門與羅曼之間,“啊我突然有點內急,馬上就回來,幫我和那誰說一聲!”說完就一溜煙沒了蹤影。

紳士的狗:“?”

紳士的狗覺得隻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紳士的狗選擇垮起個小狗批臉。

-

“喏,這就是去地牢的鑰匙,守衛也被我借羅曼之口打發走了,這回你們可得好好感謝我。”霖海天是總督的秘書,同時也和青年以及阿列克謝一樣師出同門。在本次計劃裡,他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謝謝,幫大忙了。”青年坦誠地道,“以後有機會還用你。”

“啊?還有以後?!”霖海天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