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偷潛入京,被張家人羞辱身死,要不是父親及時趕至,最後連收屍的人都沒有。
方略衝進屋,大聲喊道,“爹,娘!”
她死之後,沒過多久雙親就接連病重相繼去世。因後繼無人,還是張嘉給他們送終的。
殷氏接住女兒,“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孩子似的。”
“多大都是你們的孩子!”一手拉住殷氏,一手拉住方無為,“爹!我好想你!”
被休回家後,方略槁木死灰,活得跟個死人一般。沒想到出去一趟,就迸發出了生機。
方無為看向張嘉,小兔崽子,我女兒怎麼了,你把她帶哪兒去了?
張嘉挺起胸脯,管我帶去了哪兒,總之她的病好了,為了表示感謝,以後不準打我。
方無為翹起胡須,老子想打就打,你管得著嗎你。
張嘉斜眼鄙視。
方無為咳了一聲,“去了哪裡?”
“王神婆家。”
“不看病看神婆?”
“爹,我沒有生病,隻是心頭淤堵,發散開來就好了。王神婆嚶嚶嗡嗡念咒,冥冥之中好像移開了大山,如今我豁然開朗,再不會鑽牛角尖了。”
殷氏落淚,“阿彌陀佛,王神婆善舉救了我全家性命,明日一定攜重禮登門道謝!還有嘉哥兒,師母也得好好謝謝你。今日若非你義舉,我兒熬油似的,還不知要熬到何時呢。晚膳想吃什麼,師母去給你做來。”
張嘉眼珠亂轉,“師母,大可不必操心晚膳,關鍵是我背後疼痛,需得休息個三五十日……”
啪!
張嘉跳起來,“怎麼又打我!”
方無為拿著戒尺,“這不就生龍活虎了!”
張嘉青筋暴跳,“老頭兒……”
“餓了!”
張嘉齜牙咧嘴,朝方無為後背揮拳。
方略嗔道,“調皮!還不跟我來。”
“罰跪……”
“素日的聰明呢,還不懂我爹的意思,這是不用受罰了。”
“誰知逃過了這遭,會不會疊加到下次加倍受罰。上次的傷痛未好,這次又傷上加傷,下次再來一遭,我有九條命都沒啦。”
方略拉他,“所以讓你跟我走呀。”
“不想走路,我好痛的。”
方略垂下眼瞼,“這會兒喊痛,方才一路抱我狂奔,就不痛了。”
張嘉臉上一紅,眼睛胡亂瞟著,嘴裡咕噥著,“這、這種話,怎麼好意思講出來。”
有些事許做不許說,青天白日說摟啊抱的,也不嫌害臊。
“話不出口就永遠不知對方心意,造成誤會縱然後悔也來不及。以後,我什麼都會與你商量,同樣,你也要對我心口一致。”
“也、也不必事事都說。”
方略凝望他,心底悲鳴,“盼你早日成熟,為我們撐起一片天地。”
不要等一切都來不及了才高大偉岸起來。
張嘉氣哼哼,“總是嫌棄我年紀小,難道我現在就不能護著、呃你嗎?”
方略取出傷藥,“半小時敷一次,敷兩三天就好了。”瞄向後麵,“嫌絮煩的話,我可以幫你。”
“你這個人,不知羞!”搶過傷藥,“我自己敷。”朝外院走幾步,警惕道,“不許跟來!”
這樣直白任性,前世的他可不這樣。
方略含笑喚來追風,囑咐道,“有些天冷,但不許偷懶不做,他要是任性,你隻管尋我做主。”
追風暗暗睨了方略一眼,心想這位大姐誰啊,就敢管束他們主仆。
回去就告狀,“要替少爺做主,不許您任性。傻乎乎的,被賣了還給人數錢。等不名譽事爆發……”
張嘉厲聲喝道,“閉嘴!”
先前被方無為逼得狠了,便一門心思想報複。可老秀才為人孤介,一時竟找不出破綻。
又一次挨打後,忽聞鄰居議論他女兒,胸中一動便想出個損招。利用她,勾引她,拋棄她,進而讓老秀才聲名掃地……
等回到家中,問到布政使麵前,這就是您給安排的好老師,這就是所謂的正統教育?總是埋怨母親溺愛,自己呢,把他偷去四川又有何作為,不聞不問還找個那樣的老師,難道就是所謂的為他好了?
那夫妻、父子對峙的場麵,真是想想都讓人熱血沸騰。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始終無法做到真正狠心。
追風一抖,急忙跪下。
“現如今還看不清形勢,枉你自小跟著我長大,真是白長一副腦袋。洗茅廁去,看著就礙眼!”
追風丈二金摸不著頭腦,蔫頭耷腦地出門去。
方略提著食盒,迎麵碰上,“去哪兒?藥敷好了?”
張嘉耳尖,聞言隔窗喊道,“早敷好了!”
方略掃了眼追風,“在此候著。”
走進屋坐下。
雖然相伴七十年,可真正麵對時,又不知該如何相處了。
想訓誡對方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況且也不想他不痛快,想溫言軟語早被他養刁了性子,軟善行事又要讓自己委屈。左右為難,索性沉默。
然而最是這般沉默不語讓人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