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泠本來是因為覺得這糖葫蘆好吃想再買一串帶回府，可這老板這麼一說，她若是不送一串給盛玄胤倒顯得是她的不是了。

她偷偷瞄了身側一言不發的盛玄胤一眼，見他麵色平靜，似乎並沒有聽見老板說的話。蕭泠轉了轉眼珠，接過老板手中的糖葫蘆低聲道謝，轉身看向盛玄胤，將糖葫蘆舉起遞到他麵前。

蕭泠注視著他的眼睛，眼波含笑：“玄胤，嘗嘗這個。”

盛玄胤聞言扭頭朝蕭泠的方向看去，猝然間口中被塞進了什麼東西。盛玄胤被這突如其來的甜蜜驚得一愣，怔怔地看著麵前笑靨如花的蕭泠。

少女的笑像是一柄柔軟的韌劍，將盛玄胤自以為堅固的防禦擊破了一條裂痕。

他抬手接過那串糖葫蘆，得體地微笑以示感謝：“謝殿下。”

蕭泠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噓——在外麵不要叫我殿下，喚我的名字即可。”

“這……”

盛玄胤依舊有些為難，他試探著緩緩開口，一如既往的溫柔：“綰綰？”

蕭泠被他這一句綰綰迷得心花怒放。她迫不及待地應道：“玄胤。”

突然傳來一陣人群起哄聲，蕭泠探頭探腦地往街上望了望，指著人群中央道：“誒，那兒好多人啊，快，咱們過去看看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她說著拉起盛玄胤的袖子，不容分說地拽著就往人潮擁擠處跑。

賣糖葫蘆的老板正想攔下他們要錢，突然一個黑影閃過，丟給他一錠白銀：“不用找了。”說完朝著兩人的方向追去，再次消失在人群中。

—

蕭泠站在熱鬨的人群之外，努力墊高了腳尖也看不見人群中的事物，於是伸出手指戳了戳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盛玄胤，問道：“誒，你能看見那中間在乾嘛嗎？”

盛玄胤瞥了一眼人群中央，淡淡道：“是一群男子在爭相射箭，以換取相應的花燈。”用來送給心儀的姑娘。

盛玄胤沒有說出最後那句話，蕭泠聞言卻一臉認真地抬頭看他：“你會射箭嗎？”

說完她立馬發現了不妥，於是立刻改口道：“忘了你不會武功，那我讓霍驍幫我贏花燈……”

盛玄胤抓住蕭泠剛想要抬起的手，湊近她身邊輕聲道：“不必勞煩他。”

在蕭泠懵懂的目光中，盛玄胤放緩語氣解釋道：“兒時我獨居深宮，宮裡的嬤嬤不喜歡我，時常不給我飯吃，挨打受罵更是家常便飯。每當我餓得不行時，就會自己做彈弓，用石子射樹上的果子和鳥。”

他語氣平淡地說著，好似在陳述著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所以射箭彈弓什麼的，我都會一點。”

蕭泠聽著他沒有情感起伏地說起自己過去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心疼。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安慰的話，但想來想去也隻是沉默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盛玄胤抬頭環顧著四周，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一個小樓上。他俯首對蕭泠道：“跟我來。”

二人穿過擁擠的人群，盛玄胤帶著蕭泠上了一個小樓，將她安置在樓上的的亭台中。

他蹲在坐著的蕭泠麵前，囑咐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說完轉身下樓，沒入人群中。

蕭泠見他仍舊不太願意喚她綰綰也不再強求，總之萬事開頭難，總要一步步來，讓他慢慢打開心扉，徹底接受她。

蕭泠百般聊賴地倚在樓欄上，俯視著整個商丘南最繁華的城市。她的目光掃過玉宇樓閣，隻見整個都城熱鬨非凡，人山人海，燈白如晝。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此情此景美得不似人間。

盛玄胤走下小樓，在經過樓梯口處時往一旁暗處瞥了一眼。站在陰影裡的霍驍不卑不亢地對上他投來的目光，二人相視無言，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

盛玄胤嘴角噙著笑，鳳眸中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不屑和挑釁，繼而轉身朝人群中走去。

霍驍依舊守在樓梯口一旁的暗處，小樓的影子打在他身上，看不清他的神情。

略一遲疑後，霍驍轉身上樓，在蕭泠麵前單膝跪下。

蕭泠靠在亭欄上，頭也不回：“何事？”

霍驍低頭叩手：“殿下，漠北二皇子與您身份對立，且此人慣於偽裝，陰晴不定，殿下還是早些遠離較好。”

“慣於偽裝，陰晴不定。”蕭泠將這句話抿了一遍，失笑：“霍驍，你是不是過於多疑了。”

她說著，回過頭來看著低頭不語的霍驍，聲音驀地冷了下來：“無論如何，霍驍，你記住了，盛玄胤這個人，你碰不得。”

“而且不隻是你碰不得，旁人更是碰不得。本宮欣賞你這一身武功，所以將你從青樓裡帶出來，又因為看重你，所以讓你跟在本宮身邊，護本宮安全。既然當初你說過會一生忠於我，那今日你聽好了，盛玄胤出不得事，就算是本宮和他同時遇險，你也要首先保護他的安危，聽懂了嗎？”

半跪在地上的霍驍聞言驀地一震，良久才遲疑著抬頭：“屬下……遵命。”

盛玄胤走入人群中央，在一旁人的質疑聲中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塊黑布蒙住了雙眼，而後抬起手，對準靶心的方向舉箭挽弓。

利箭出弓穿破長風的聲音轉瞬即逝，盛玄胤取下黑布，射出的箭正中靶心。四周圍觀的百姓皆是目瞪口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下一秒，盛玄胤的身影淹沒在了人群的起哄聲中。

小樓亭台上的蕭泠還想說什麼，突聞樓下傳來陣陣叫好。她起身往人群中望去，隻見人山人海，眾人歡呼雀躍著在為某人叫好。

躁動聲的逐漸散去，正當蕭泠還在向外打望時，盛玄胤提著一個做工精致的玉兔河燈和一個蓮花河燈出現在了她麵前。

蕭泠立馬起身跑下亭台，接過兩個花燈愛不釋手。一旁的霍驍見此情景，即使心裡不太情願，也還是隻得默默轉身退下。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蕭泠抬頭望向盛玄胤，問道：“你不會武功，卻還精通此道？”

麵對蕭泠的疑問盛玄胤也隻是施然一笑：“射靶時恰有東風助力，陰差陽錯射中了靶心。”

蕭泠聞言也是失笑：“看來老天都這麼看重你。”

她說著，突然想起先前入街前看見的西市街道儘處那條河。

花燈佳節，漫天星河十分應景。蕭泠扭頭對盛玄胤道：“玄胤，我們去放河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