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記憶又回到了兩年前——
池嶼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江準的樣子。
他坐在體育場內,看著導播切屏,被放大的屏幕上,江準右手一動,緊接著,就是敵人被他擊殺的播報消息。
體育場內傳來一陣歡呼聲,江準依舊是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仿佛剛剛和人對狙一槍爆頭秀的天花亂墜的人不是他一樣。
那時的江準還年輕,臉上的青色與稚嫩還未完全褪去,沒有蛻變成後來生人勿進、不怒自威的氣場,卻依舊冷淡穩重,與周遭或是歡呼雀躍或是暴躁怒罵的眾人格格不入。
他坐在那裡,仿佛自成一國,明明出身書香門第、帶著滿身的書卷氣,卻又奇跡般的和天才電競選手的身份融為一體,並無違和。
就是這樣一種奇妙詭異卻又莫名吸引人的氣質,隻一眼,涉世未深的池嶼,便深深地陷了進去。
他開始追每一場關於江準的比賽,去不了現場就追直播,課餘時間全花在了打遊戲上,經常通宵通宵地熬夜練習,又瞞著父母,報名了The.X戰隊的青訓生的招募。
通過層層選拔,最終如願,成為了The.X戰隊的青訓生,自顧自地一頭闖入江準的世界之中,人生軌跡就此改寫。
那個從小到大、老師眼裡的‘乖孩子’、家長口中的‘彆人家的孩子’,一夜之間,成為了人人口誅筆伐的反麵教材。
被扣上‘不務正業’的帽子,被長輩們說‘是臟東西奪了魄’,從‘你看看人家池嶼’,到‘你可千萬不能學池嶼那個樣子!’,隻用了兩個月的時間。
他的父親滿麵愁容,整日煙、酒不離手,唉聲歎氣,白了一層頭發。
他的母親以淚洗麵,尖叫著、怒罵著,將所有惡毒的話語,全然灌輸到了他的身上。
既然接受不了打職業,那就順手,再出個櫃吧。
池嶼想。
然後他一腳踹開櫃門,徹底點爆了家裡的最後一顆雷。
眾人紛紛勸道:孩子年齡小、青春期,正叛逆著呐,哪兒懂什麼是喜歡什麼是崇拜呀,過了這兩年就好啦,彆逼的太緊、適當的放放手,小心物極必反啊。
隻有池嶼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什麼青春期、叛逆期,他這是真正的‘物極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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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刺耳的謾罵聲仿佛又在耳畔響起,昏沉中感覺整個人突然失重般地驟然下落,猛地清醒過來,睜開了雙眼。
正對上江準看過來的目光。
汽車已經下了高架橋,在狹窄又擁擠地小路上艱難地前行,車速很慢。
江準已經錯開了視線,不動聲色地將那個一路上目不轉睛盯著人的自己掩蓋了過去。
池嶼挪了挪身體,重新靠回在汽車的後座上,抬手摸了摸額頭,額上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更燙了。
全身仿佛灌鉛一般沉重,徹底脫了力。
怎麼突然燒這麼狠……
池嶼頭抵在頭枕上,意識昏沉,恍惚地想。
沒多久,車速逐漸慢了下來,直到徹底停穩。
池嶼看了窗外一眼,掙紮著起身,喉嚨疼痛難忍,艱難地開了口:“到了。”
江準“嗯”了一聲。
噠噠司機禮貌地說著結束語:“行程已經結束,祝您生活愉快,再見。”
池嶼跟在江準身後下了車,雨比之前更大了些,淅淅瀝瀝的,空氣中騰起一片水霧。
江準把自己的正裝外衣脫了下來,披在了池嶼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