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衝他笑笑,急忙從斜挎帆布包裡掏出手機,覺得自己今天也真是有些迷糊。
趙燕康把打包好的飯菜遞給他,飯盒上還放有一張名片。
原來他是開律師公司的,還是個大公司,是年輕的老總。
何小春心裡微微有所觸動,如果他當年選擇去念大學,那麼他的未來的職業,很有可能也會是律師,他考上的是國內法學專業最好的學校。
趙燕康:“支付寶還是微信?”
何小春:“那我加您個微信吧,趙先生?”
趙燕康掃了何小春的微信二維碼,提交了好友申請:“不必這麼客氣,叫我老趙就行。我比你大個八歲,你也可以叫我趙哥。”
何小春有些尷尬地笑笑:“那我還是叫你趙總吧。我叫何小春,春天的春。”
趙燕康不置可否。
微信好友通過後他直接給何小春轉了800。
何小春急忙說:“太多了,200就可以了,畢竟食材什麼的也都是你們提供的。”
趙燕康:“今天你辛苦了,這筆錢包括你做飯、收拾廚房和安撫豆豆的費用。”
見何小春有些猶豫,趙燕康又說:“時候不早了,早點回家,注意安全。”
見主人下了逐客令,何小春隻好把飯盒放到帆布挎包裡,抓起四包垃圾就走:“那謝謝趙總了,再見。”
何小春騎著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杠,出了豪華小區。
都二十一世紀了,很少有人騎這麼破舊的自行車了,真不是何小春懷舊,而是它便宜,幾乎是白撿來的廢品,那一身漆皮斑駁的繡跡紮眼得很,絕對跟美感扯不上什麼關係。
但何小春很愛惜這輛年齡比他還大的爺爺車,儘管它渾身是傷。
回家之前,何小春特地先去了一趟郊外,把那隻活蜘蛛放生,並在樹底下挖個洞,埋藏了死蜘蛛。
郊外的樹林裡,蛙聲蟲鳴一片,偶爾,遠處似乎還會傳來鷓鴣的聲音。月色破碎在隨風搖曳的枝葉上,隱匿著倒掛的蝙蝠,似乎在暗中觀察著這一切,靜悄悄地看著何小春騎車離去的背影。
從高樓大廈到城郊的婆娑樹林,再到破舊的老街,一路披星戴月,何小春終於回到了豬欄。
沒錯,他的家確實是在豬欄。
雖然在同一片天空下,但趙燕康那樣的人一定想不到這個城市還有這樣的角落。
何小春住的地方是城中村的瓦房,圍成回字形,形成一個院落。
周圍這一帶就這裡最便宜,也就這裡還有這樣的瓦房。這些房子以前是用來養豬的,城市街道整頓後不讓養殖了,就改了出租。
這裡住著很多外地來務工的小攤販和農民工,甚至一些沒什麼正當工作的年輕女子,三教九流,魚龍混雜。這些房子就是一個個的單間,廁所是公用的,肮臟得很,因為大多數人都不愛衛生。何小春住在這裡的八年最大的心願,其實是想有個乾淨的地方上廁所。
何小春的破自行車聲音很響,通常弟弟妹妹們聽到那叮鈴哐啷的聲音,就知道哥哥回來了。
還沒等他打開院子大門的鎖,弟弟妹妹們就一窩蜂地朝他跑來,神色慌張。
二弟何小夏三下五除二就開了鐵鎖,拉開門栓,迎他進來。
何小春推著自車往裡走,弟弟妹妹們緊緊挨著他走。
三妹何小秋拽著他的衣角:“哥,哥,你可算回來了,我們都要快被嚇死了。”
還沒等他問清是什麼事,四弟何小冬就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身體瑟瑟發抖。
小春停下腳步,放好自行車,揉揉小冬的腦袋,輕聲說:“彆怕,有大哥在呢,不會有事的。”
小夏一個一米八幾的大高個似乎也被嚇得不輕,像個猴子一樣掛在小春的胳膊上。這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比他的哥哥要高出小半個頭,平時也很大膽,但此刻他似乎也很緊張:“那家人好像瘋了。”
他話音剛落,隻聽一陣如癲似狂的笑聲傳來,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尤為刺耳。
緊接著一陣瘋狂的拍門聲響起,伴隨著男女歇斯底裡的咒罵聲。
何小春正想去一探究竟,被弟妹三人一把拉住。
何小夏:“哥,彆去。那家人本來就不太正常。”
出事的那家人是新搬來的,是賣炒貨的兩夫妻和一個精神病兒子。
何小夏被嚇到是有原因的,那個精神病少年跟他年紀類似,剛到這邊來的時候還熱情地跟人家打過招呼。
可那精神病居然翻著白眼,露出詭異的笑容,然後用鐵棍追打他,滿嘴飆爛話,何小夏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隻是自此以後,他就不再去招惹這家人了。
他們這樣鬨了一晚上,周圍的人都緊閉門戶,當做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各家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況且這種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事。
何小春歎了口氣:“小夏,你忘了嗎?當年我們也希望有人能幫幫我們。”
在原來那個恐怖的家,父親酗酒後總打母親,隻為索錢去賭。
當時小夏和小秋年紀還小,可能沒什麼印象,但何小春深刻地記得,當時他們幾個小孩哭成一團,無力反抗和阻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受傷。
一直沉默不說話的何小冬緊緊地抓著何小春的手,他抬頭用憂鬱的眼神看著何小春,說了句讓人更加驚悚的話:“哥哥,有兩個人,兩個一樣的人。”
何小春一愣:“什麼兩個人?”
何小秋也有點驚訝地看著何小冬。今天傍晚放學回來的時候,她牽著小冬,剛進大門,就看到那個精神病,在院子裡走來走去,自言自語,癲狂發笑的樣子。但明明隻有他一個人,他父母都還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