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莫失莫忘

何小秋有些擔憂地摸摸何小冬的額頭，怕是他發燒了，在說胡話。

但何小春知道，弟弟或許是看到什麼東西了，於是對他說：“小冬，先和姐姐回家好不好，大哥先去看看，馬上就回來。”

何小冬搖了搖頭，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

何小秋：“要不要先報警？”

何小夏：“就是，那家夥有暴力傾向。我們總不能跟他打吧，他可是瘋子。”

何小春：“先看看，有需要再報警。”

商量一陣後，四個人決定悄摸地去觀察下什麼情況。

何小夏舉著手電筒和何小春走在前麵，何小秋和何小冬走在後麵。

他們一起來到吳明家的窗戶邊，此時屋內亮著昏黃的燈光，卻沒有什麼動靜。

這些屋子是低矮的平房，窗戶在牆麵的最頂上，並不是裝玻璃的，而是石欄杆。

以何小春的身高，得找個東西墊腳，才能看清裡麵的狀況。於是他去搬來一塊爛樹根。

何小夏則找來一截木棍，有了之前的經驗教訓，他知道自己得帶點防身武器，才能麵對吳明那個瘋子。

何小秋牽著何小冬則幫忙望風。

他們這幾個人看上去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在頂風作案，乾什麼了不起的勾當呢。

何小春踩上樹根，顫顫巍巍地站直了身體，緩緩地探頭向窗戶看去。

下一秒，吳明那掛著恐怖笑容的大腦袋，忽地就出現在窗戶裡！

兩人來了個麵對麵，何小春嚇得腳下一軟，差點沒從爛樹根上掉下去。

吳明唰地一下就伸出了手，穿過石欄杆的縫隙，揪住了小春的衣領。

他大笑著嘶喊道：“騙子！小偷！強盜！混帳東西！”

何小秋高聲尖叫起來。

何小夏則用木棍擊打吳明的手臂，可是他死也不鬆手。

何小冬則撲過去，用力地摟住何小春的腿，害怕他掉下來。

吳明父母的咒罵聲又響起來。他們拚命拉扯著吳明，想讓他放手。

屋裡隻有三個人，但何小春的眼裡，有能看見四個。

有一個半透明的人影，長得跟吳明很像，但卻是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

他很傷心地縮在角落，雙手捂住耳朵，驚恐又無助地看著這一切。

何小春猜測，這個小男孩應該是吳明分裂出來的人格。

於是透過石欄杆，朝著那小男孩喊：“喂，你快勸勸他。”

小男孩搖搖頭：“我沒有辦法。他恨的人是陳功，你得找他。”

何小春：“陳功是誰？”

小男孩捂住腦袋，埋入膝蓋，瑟縮起來：“我不知道，跟我沒關係，你彆問我。”

吳明眼珠子瞪得都快要飛出來了，但他的眼裡其實是沒有小春的。

他忽視了一切現實中具體的人，隻是執著於自己腦子裡的幻像殘影，所以把每一個人，都當成了發泄憤恨的對象。

吳明的嘴巴咧開得跟小醜似的，狂躁地笑著，重複地罵著：“騙子！小偷！強盜！混帳東西！我恨你！”

何小春被揪住了衣領，隻能艱難地偏頭對何小秋說：“去把我的紙筆拿來。”

被嚇得淚流滿麵的何小秋緩過神來，急忙衝回房間，拿來了他要的毛筆和紙張。

何小春在吳明的額頭上寫了兩個靈文“陳功”，而後伸手觸摸在他額頭上，念動口訣：“無妄，妙明，開！”

一瞬間，何小春掉入了吳明的識海。

那些記憶如一張張定格的畫麵，以走馬燈的方式迅速閃轉流動，彙聚成時間之河。

何小春仿佛一個透明的第三者，掉進了那段深痛的記憶中，就像穿越進銀幕裡，旁觀一段戲劇的發生。

那是在吳明大概十一二歲歲的時候，他被全班同學孤立並欺負。

所有人都汙蔑他，說他是個騙子，小偷，強盜，混帳東西。

貧苦弱小的無明，根本不敢反抗，因為反抗會遭來更強烈的攻擊。

有好事的男生把他逼到廁所的角落，逼他喝馬桶裡的水，否則就對他拳打腳踢。

沒有任何一個人善意對他，學校就像是地獄。

而即使回到家裡，父母也對他不聞不問，對他的傷口視而不見，反而指責他不懂得安分守己，總是惹是生非。

就在他對這個世界徹底絕望的時候，陳功出現了。

這個戴著虛偽善意假麵的同學，隻不過像對待流浪的貓貓狗狗那樣，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他便死心塌地。

至此，吳明的地獄才真正開始了。

他賤得真的跟條狗一樣，什麼都聽他的，什麼都為他做。

哪怕陳功就是條毒蛇，但他已經無法聽從道德良知的差遣了。因為善良的人從不肯真正給予他善意。

所以隻要是肯給他憐憫的人，哪怕對方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賬東西，又有什麼關係。

就如同飛蛾撲火。

陳功差遣他做了一些不光彩的事情。

他原本不是騙子，小偷，強盜，混帳東西。但他逐漸真的變成了一個騙子，小偷，強盜，混帳東西。

直到東窗事發的那天，班主任拿著他偷來的東西，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批判了他。他真真成了千夫所指、所有人口誅筆伐的惡人。

他並沒有說出那是陳功指使的。

但自此以後，陳功就像丟掉垃圾一樣，丟棄了他。

無論吳明怎麼跟在他後麵，陳功也不再理會。甚至讓人趕走他。

飛蛾最終沒有找到光，而是被火給燒死了。

吳明坐在一片黑暗中，臉埋膝蓋，無聲哭泣。

何小春很想安慰他，摸摸他的腦袋。

吳明卻忽然抬起頭，雙眼發紅，露出猙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