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大白鵝

眨眼間，大白鵝載著豆豆遠遠地飛向高空，最終化為了一個小點後消失不見。

何小春追著跑了幾步，最終也隻是徒勞。他回頭看向校門，朝著剛剛尖叫聲的來源走去。一般來說，進入這種奇幻境地的時候，通常隻有他自己一個人。如果有人被卷進來了，或許是有原因的。這麼想著，他趕緊加快了步伐，向

校門口的方向跑去。

何小春從保安室的窗口探望進去，隻見女老師瑟瑟發抖地縮在房間裡。

何小春敲了敲窗戶：“是我，曉凡老師。”

徐曉凡捂著心口，似乎在平複一下心情。她抬頭看向何小春，臉色蒼白，光潔的額頭沁出了細密的冷汗，粘濕了幾縷散亂的額發。這個年輕的女老師看上去很親切可愛，像個鄰家的小妹妹，但是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清冷氣質，悄悄地隱藏在柔弱的外表之下。

徐曉凡顫悠悠地走出來，把一個圓餅乾形狀的小書包遞給何小春：“這是趙君言的書包。”

她原本隻是來送豆豆落下的東西，沒想到碰到了這種詭異的事情。

何小春接過書包，著急地問她：“曉凡老師，你都看到了？”

徐曉凡虛弱地點點頭：“這是怎麼回事？”

何小春：“我也不太清楚。豆豆撿到一個小天鵝的玩偶，然後它就變成大白鵝，載著他飛走了。”

徐曉凡楞楞地看著他，瞳孔驟縮：“小天鵝？”

何小春期待又急切地看著她：“對，小天鵝玩偶，白色的，毛絨絨的，有一對很漂亮的翅膀。”

徐曉凡腦子裡閃過一些畫麵，是一幢大彆墅裡，小男孩兒的生日會，所有人都為他慶生，燭光映照著他的臉龐。畫麵一閃，燭光變成了靈台前的蠟燭，小男孩的臉變成了遺照，掛在了靈台前。

徐曉凡揉著刺痛的太陽穴，喃喃地說：“我沒有見過什麼小天鵝。”

何小春眼裡的光頓時黯淡了下去：“你再仔細想想？或許這是一種提示與線索。”

徐曉凡師聞言卻忽然歇斯底裡地大喊起來：“我沒有！我沒有！我沒見過！彆問我！”

何小春被她突如其來的爆發嚇了一跳。而徐曉凡吼完之後，便捂著臉跑出了保安室。

何小春隻好跟在她身後追了過去。

徐曉凡終歸隻是個弱女子，沒跑幾步就喘的不行，何小春輕而易舉就追上了她。但他也不逼她或煩她，就這麼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後走著。

現在他自己心情也很複雜。豆豆現在下落不明，甚至可以說生死未卜，這讓他怎麼跟趙燕康交代？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危險生物，靠近他的人都會被卷入危險與麻煩之中。或許，他跟這些人保持距離比較好，知道太多秘密，總是危險的。

何小春拿出手機看著屏幕，時間遲遲都沒有更新。他覺得自己或許可以給趙燕康打個電話，就說自己遭遇了一些麻煩。但是說了又有什麼用呢？即使趙燕康相信他，也沒有辦法來救他。即使能來救他，何小春也不希望他來，因為不想讓他卷入危險的困境之中。

何小春黯下去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起來，一條微信信息提示跳了出來。

是趙燕康發來的信息：和豆豆吃了什麼？彆帶他吃肯德基，尤其漢堡包。

何小春心裡一動，不過他很清楚，儘管在這裡能接收到現實世界的信號，但這兩個時空是平行的，即使趙燕康來到這裡，也沒辦法找找到他。他看到的，隻會是一個正常的、人來人往的學校。

何小春沉默半晌，最終輸入一條信息：安啦，我帶他回家，買菜做飯給他吃。

徐曉凡最終在一棵樹下的花圃旁坐了下來。何小春一言不發地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徐曉凡抬頭看向天空，眼神有些迷離，她忽然開口：“小時候，我家裡很窮。”

她看了何小春一眼，接著說到：“所以，我接到趙燕康給我發過來的照片時，我就明白，你可能會被攔在校門口。他隻是想到了發照片給我可以防止豆豆不被壞人接走。但是他是想不到你會被攔在校門口的。”

何小春有些感動，所以她才會跑過來接他進去吧，真是個溫柔的人。

徐曉凡：“窮小孩羨慕很多東西。所有閃閃發光的、亮晶晶的美麗的東西都喜歡。那隻潔白的長著翅膀的小天鵝玩偶……我見過。”

何小春下意識就問：“在哪裡？”

徐曉凡的聲音忽然有些顫抖：“是在我五歲的時候，遊泳池邊。男孩追著一隻飛過來的天鵝，掉進泳池，淹死了。”

何小春：“誰淹死了？”

徐曉凡：“陳諾。那天本該是他的生日會，很多人來。我媽媽是他們家的幫傭，那天我也在。”

徐曉凡忽然很悲傷地掩麵哭泣：“隻有我看到他掉到了泳池，可我沒能救他。”

陳諾當時也就三歲左右，在大人們都忙著布置和招待客人的時候，一個人追著白天鵝跑，不小心就落了水。徐曉凡趕到的時候，看到泳池旁散落的一隻鞋子，和一個小白鵝玩偶，以及沉浮在泳池中掙紮的陳諾。

徐曉凡楞了一會後，其實就跑回去大聲呼救了，一開始大人們根本沒在意她的哭喊，她哆哆嗦嗦地，彆人也沒聽太清楚她在說什麼。等到大人們發覺不對勁兒的時候，陳諾已經淹死了。

何小春聽她說完，歎了一口氣，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你當時也隻有五歲，你自己救不了他。何況，你也喊人幫忙了，隻是時間來不及了。這隻是意外事故，誰也沒有錯。”

徐曉凡搖搖頭：“不！我清楚地記得，我當時動過這樣的念頭！”

徐曉凡淚眼發紅地看著何小春：“有那麼一瞬間，我希望他死。”

何小春驚了，楞楞地看著他：“為什麼？他傷害過你？”

徐曉凡搖頭，眼神充滿絕望：“他沒有傷害我。是我嫉妒他。嫉妒他的光明和所擁有的一切！”

何小春默了。他不知道要怎麼安慰這個柔弱的小姐姐。他相信陳諾的死並不是她的錯。但是她估計無法原諒自己在那樣的時刻動過那樣罪惡的念頭，仿佛就好像她自己殺死了那個人一般。她腦海中曾經閃過的那一瞬念頭被無限放大，隨著男孩兒的死去定格成為揮之不去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