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 。。。(1 / 2)

顧舟野來莊夢閣時,溫柚寧沒什麼意外,她知道顧舟野一定會為雨氏走這一遭。

這也是兩人幾次不歡而散後,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處。

溫柚寧未施粉黛,穿著白色的中衣坐在床榻上。

過長的裘褲裡、指甲修剪圓潤的一雙小腳踩在火狐皮上,露出來的皮膚更白了。

又密又黑的青絲全都披散下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柔潤,慢慢地眨著那雙清澄的眼睛。

一筆一劃都是精心雕琢,猶如青蓮,適當該被拉入凡塵,染上點彆的顏色。

顧舟野咽了咽口水,頗有些狼狽的移開視線。

隨後走到她對麵坐下。

“昨日生辰過的還高興嗎?”

溫柚寧看著顧舟野的眉眼,想到昨日裡她在藥棧好像真的一次都沒有想起過顧舟野。

她不由得想起以前生辰是怎麼過的。

等。

在莊夢閣一直等顧舟野。

從日頭亮起一直等到日頭落下,然後再到天都黑了下來。

顧舟野永遠有比她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她永遠都被他排在最後。

哪怕是她要過生辰,哪怕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他。

那等待的時間裡,她是那麼的難受委屈,那麼的心冷,那麼的期盼。

然後等來的不過隻是那些彌補的首飾衣裳。

甚至有時還是讓陳安送過來的,更彆說那遲些的生辰祝福。

以至於現在溫柚寧回過神來,也覺得自己渾身冰冷刺骨。

也一點都不想再回到那樣難捱的日子裡。

她端起身旁的茶盞喝了一口熱茶才緩過來回道:“昨日過的很好。”

溫柚寧再次輕聲低語。

“前所未有的好。”

顧舟野點頭:“過兩日一早我要啟程回書院。”

萬裡書院在姑蘇城,距離京城很遠,三天兩夜才能抵達。

溫柚寧摸著手腕上的玉鐲,淡淡地嗯了一聲。

沒有如同以往那樣要去替他準備衣衫行禮,為他做些路上好帶的吃食,也沒有說會去書院看望他。

顧舟野看了溫柚寧好幾眼,但她都低著頭,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我想給你的生辰賀禮出了些紕漏,你且等我.....”

溫柚寧打斷顧舟野的話,抬起頭問他:“你冒夜前來可是有什麼事嗎?”

生辰賀禮她真的不在意。

她的聲音很平靜,那雙眼睛沒有絲毫的雀躍與高興。

溫柚寧沒有因為他的到來高興。

顧舟野有些訥訥,不自覺開口:“昨日我一直在府裡等你......”

溫柚寧:“你等我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既為雨氏來,難道還要等著她先開口不成?

顧舟野一口氣噎在喉嚨裡不上不下,好一會才找到聲音:“我就...我就不能是陪你過生辰嗎?”

這句話的聲音有些小,外頭剛好傳來打更的聲音。

“梆梆”兩聲,話音就這麼被蓋了過去。

溫柚寧沒能聽清這句話:“你說什麼?”

“沒什麼。”顧舟野有些不自然的轉過臉。

沉默。

兩人沒再說話,顧舟野一直找不到機會問她這兩年去回春堂把身體調養的如何。

溫柚寧則一直在等顧舟野說出雨氏的事。

否則他不至於和她在這拉扯、鋪墊這麼半天。

以往都恨不得離她遠些,離莊夢閣遠些,現在為了雨氏來這裡和她周旋倒真是委屈他。

半晌,顧舟野才接著道:“聽說昨日你和雨氏吵起來了?”

這話一出,溫柚寧鬆了氣,平靜道:

“你若是心疼她,叫下人放她出來即可,不用知會我。”

顧舟野本能的覺得溫柚寧這話不對勁,太過於從容,好像一直在等他說這些。

他早已知曉溫柚寧為何處罰雨氏,他本想安慰溫柚寧不值當為此生氣,說出口的話卻變了味道:

“你好端端地和一個小妾計較做什麼?”

帶有責怪的語氣,溫柚寧早已習慣。

“我沒有和她計較,”溫柚寧繼續道:“是她以下犯上、出言不遜,我沒有冤枉她。”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舟野皺眉:“你是這府裡的女主人...”

“既如此此事就此揭過,”溫柚寧打斷顧舟野:“至於女主人,我很是不敢當。”

顧舟野不是說過嗎?他在心底裡從來沒有承認過她是他的妻子,現在說什麼女主人真的不覺得好笑?

以前她想聽的時候聽不到,現在不想聽之後又聽到,溫柚寧沒有一絲動容。

都是托詞,先哄她高興,然後再給她一擊,比如,要求她放雨氏出來。

顧舟野看著溫柚寧眼中的不耐煩,神色恍惚。

他們兩個現在好像倒置了,小心翼翼說話的變成了他,而滿臉厭倦不耐的變成了溫柚寧。

然他真的不敢再在她麵前談論雨氏,也不敢細問她如何不敢當。

“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顧舟野聲音低啞乾澀。

溫柚寧:“已經好了。”

“我聽陳安說,你因為喝避子湯藥的緣故身子一直不好,姑蘇城內有一大夫名聲極大,是難得一遇的婦科聖手,聽聞祖上曾經是禦醫,我此去書院路過城內,會讓陳安請他來京城,給你好好看看。”

溫柚寧皺著眉:“不必,我身體好得很,不勞你費心。”

雖然有顧舟野相逼的緣故在,但那藥是她自己喝的。

現在怪在顧舟野身上,真的很矯情。

她真的累了。

他們兩人這輩子這兩顆心也不可能落到一處去。

“你說完,該我說了。”

溫柚寧靠近他。

這是她最後一次能有機會好好看著眼前人。

溫柚寧伸出食指,隔空摩挲著顧舟野的臉,從額頭眉眼再到挺直的鼻梁嘴唇,最後停在下巴上。

她曾經是真的很喜歡他。

真的很喜歡。

淡雅的香味一直縈繞在顧舟野的鼻尖,他有些躁動。

特彆是看到她紅潤的唇瓣後。

可他沒有抓住溫柚寧,她躲開了。

“顧舟野,就這樣算了吧。陪你走這麼一段路,我決定停在這裡,”溫柚寧眼裡的掙紮一閃而過隻剩下孤注一擲的決然:“我們二人和離,也彆鬨得太難看,好聚好散,我還你自在。”

溫柚寧話完這話後輕鬆許多。

一顆心才算終於落到了肚子了,為她自己跳動。

但顧舟野似乎是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話,睜圓一雙多情的桃花眼。

“你說什麼?”

“我說,你我二人和離。”溫柚寧神情認真:“你把和離書給我,過兩日......”

顧舟野突然伸手捂住了溫柚寧的嘴。

“彆說,我不想聽。”

巨大的恐慌充斥顧舟野的內心。

他彎下腰額頭輕輕抵著溫柚寧,一眼望進她眼底。

屬於溫柚寧的溫度傳過來,顧舟野才算能重新呼吸。

“溫柚寧,彆和我說這樣的玩笑。”

他現在終於發現溫柚寧有何不同。

眼神,溫柚寧眼神徹底變了。

以前溫柚寧看向他的眼神裡總會有愛慕。

隻是後來這些愛慕納入更深的眼底,但總會看的見的。

但現在那些藏在眼底的愛慕也消失不見了。

顧舟野沒看見,一點都沒看見。

茫然和心慌爬上他的臉龐。

“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拿這樣的話和你玩笑。”溫柚寧拉開顧舟野放在她腰後的手,一步一步退出他的懷抱。

“不可能。”顧舟野脫口而出:“我不會和你和離。”

溫柚寧拿出定遠侯府當年議親時給的信物,慢慢放到桌上,聞言不免有些怪異地看著他:

“為何?你不是一直想擺脫我?”

“我......”

不知該如何說,顧舟野本能地往前走了兩步,被她退後的動作禁錮在了原地。

他慍怒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說什麼好聚好散,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你欠我的還沒有還完,我那些侍妾是你送走的。”

原來是這樣。

“若是你不願和離,那...休書,休書也可以,不孝、善妒、無子,七出犯三,這樣可消你心頭之恨,我們也能兩不相欠。”

名聲儘毀,傳遍京城,她也算是遭了報應:“若你還不肯消氣,我再給你尋些好的送進來?你的身份地位總會有很多女子願意的。”

顧舟野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她要推他到彆人身旁。

溫柚寧果真是不在意他了。

他眼眶微紅,死死地瞪著溫柚寧。

不能這麼對他,至少她不可以。

“為何非要離開?”

他本不想問,不問緣由她就會一直留在這裡,此般諸事皆因她無理取鬨。

一旦問了,便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

但溫柚寧的冷漠徹底將他打醒。

眼前的人曾經能對他尋死覓活、誌在必得,如今她也能冷淡、毫不留戀地將他丟棄。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溫柚寧睫毛顫動,聲音非常平靜:“大概是你說我對你而言不過‘不過爾爾,食之無味’?納雨氏進府?還是說從未真的認同過我是你的妻子?亦或是你在外頭包養了數不清的花魁,太多了,不過都不要緊。”

她要離開了。

顧舟野呼吸凝窒,原來那日宴席上,她都聽見了。

那她應該也聽見祁鹿聞在為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