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 。。。(2 / 2)

他和祁鹿聞這兩相對比,在她心裡恐怕已經高下立現。

他滿臉苦澀,全然不知如何解釋,手不自覺的握成拳。

“我,我說的都不是真心話。”

溫柚寧:“我隻是在陳述緣由,不是在質問你,你不用和我解釋。”

她現在說起這些,早已不再難過,甚至可以平和地說出口。

她做到了,對顧舟野步步放手。

顧舟野有些激動,甚至心慌的把實話一股腦地全部說了出來。

“我說的都是真的!那些都是我說的氣話,是不是還有雨氏,我根本沒碰過她,我隻是把她灌醉,那白帕上的血是...我的,若你生氣,我讓人把她送走。”

溫柚寧眼裡的驚愕都藏不住,不過很快又歸於平靜:“你真的不用和我解釋。”

她不會相信,一個浪蕩子會這麼做。

顧舟野想從她臉上找出些彆的,比如驚喜和高興,但什麼都沒有。

燭火跳動,掃在顧舟野有些頹喪的臉上。

“我不會和離。”

他說自己的態度,也是在說服自己。

“你做不了主,就像八年前我嫁給你時你做不了主,如今我要走,你依然攔不住。”溫柚寧搖頭:“我不想再使那些手段,你讓我走。其實我早已經謀劃好,我本來是要叫黎黎來,捅破你曾經讓我喝了八年的避子湯藥以至於我再也不能有孩子。”

“若是父親知道,即便他不願你我和離,但也不得不點頭。”

“他怕我傳出去,你還要科舉,名聲壞了,可怎麼得了。”

“當然,我不是真的絕嗣,隻是我要這樣說。”

溫柚寧摸出懷裡的和離書:“我什麼都不要,隻要回我的嫁妝。”

顧舟野失魂落魄地出了莊夢閣。

隻是大拇指多了一點紅痕。

.

四五輛馬車從定遠侯府駛離。

隨著這幾輛馬車散播出來的消息是定遠侯府的少夫人因為身子的原因,暫時搬到莊子裡休養。

月餘,顧舟野被定遠侯親自壓著前往姑蘇萬裡書院。

定遠侯瞧他頹廢的樣子,怒其不爭。

“你要真的想挽回她,就用功名去,等你們和離的消息傳開,你用你的功名去請聖旨。”

“才納妾就與妻子和離,為著你不背上寵妾滅妻的名聲,她都點頭和離之事不會公之於眾,可見心裡還是有你。”

如此,顧舟野才算是活了。

官道上僻靜,一抹紅色的身影站在遠處的涼心亭裡。

顧舟野不曾在意,且那身形瞧著是位女子,他更不會多看。

隻是到了涼心亭近處,他被一侍衛打扮的男子在官道上攔下:“定遠侯,我們主子有請顧小侯爺。”

說完話,這侍衛手遙指涼心亭。

顧舟野眯著眼睛看過去,他的確不認識裡麵的人,麵色冷淡地轉過頭看著那侍衛:

“我不是認識你那什麼主子,你可以走了。”

侍衛雙手抱拳說的更為詳細:“屬下的主子是新城縣主,如此顧小侯爺也不見嗎?”

原來是她,顧舟野眼裡冷光一閃。

“既是縣主相邀,我也不好推辭,前頭帶路。”

顧舟野跟著侍衛到一個小岔路,他翻身下馬,把韁繩遞給侍衛,抬步上了涼心亭。

隻堪堪到亭邊,顧舟野就止住腳步,與站在亭子中間的新城縣主遙遙相對。

他漫不經心地行了禮:“縣主。”

新城縣主眼眸彎成月牙狀,也回了個禮:“顧小侯爺。”

相互見過禮,兩人誰也沒有開口。

新城縣主方才見他眼裡的陌生不似作偽,開口問道:“顧小侯爺是不記得我了?可我卻一直都記得顧小侯爺。”

顧舟野看了她兩眼,複又低頭:“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與縣主相識。”

顧舟野今日穿著淺灰色的襴衫,這樣的顏色,讓他的肩膀顯得更為寬闊有力。

八尺高的疏闊男兒,比起那些與她同歲,身形還未張開的男子更有男子氣概也更有吸引力。

新城縣主看著顧舟野,羞澀地攪了攪手上的手帕,聲音輕柔地低聲道:“大半年前,我隨伯父去萬裡書院時,一人外出在姑蘇城遇到福來縣令之子倪不懼那地痞無賴糾纏不休,是顧小侯爺為我解圍,救了我。”

顧舟野聽到這話,才從記憶裡翻出了這件事。

陛下登基以來受禪宗叢林的影響,興辦書院,廣納天下學子。

姑蘇萬裡書院是朝廷最為看重的書院之一。

大半年前,陛下下旨派了禮部的員外郎大人帶著戶部的撥款來了萬裡書院。

書院彼時剛結完一場小考,顧舟野和幾位同窗好友結伴去姑蘇城裡的悅來客棧打牙祭。

路途遇見倪不懼當街作惡。

那倪不懼好男風,若隻是這樣倒是沒人會指摘什麼。

但他草芥人命,常常將孌童折磨致死,草席一裹就扔到亂葬崗,臭名遠揚。

那日顧舟野剛好瞧見這一幕,上前阻止倪不懼,救下他手裡調戲的瘦弱矮小男子。

卻不想那男子原來是新城縣主女扮男裝假扮。

不過他雖阻止,但真正教訓倪不懼的人是刑部尚書之子周止。

那周止打掉倪不懼的門牙,還敲斷了一隻腿。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但我對縣主屬實是沒什麼印象。”顧舟野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早知是她,他真是腦子有病才會去救她。

“你不記得,我...我卻一直記得。”

新城縣主的話音有些扭捏,她始終還是帶有一絲女兒家的羞澀。

“縣主既然記得,那麼肯定也記得該感謝的人應該是周止。”顧舟野懶得去猜度她的意思,拱手行禮:“既然縣主認錯人,周某告辭。”

說完,他轉身就走。

“顧小侯爺......”新城縣主出聲,瞧見顧舟野腳步不停後,疾步跑過去伸手攔住了顧舟野:“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顧舟野低頭看著新城縣主,又看著攔在他麵前的手臂,眼中的不耐煩都要溢出來:“有話快說。”

新城縣主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直視顧舟野,隻是那眼神有些飄忽,臉上還帶著些紅:“要不是...顧小侯爺先出聲阻止,那周止怎麼會出頭,所以我沒認錯人。”

顧舟野“嘖”了一聲,沒說話,目光直直地看著新城縣主。

“我知曉你今日要回書院特地來送你,”新城縣主說到這裡停頓了一會,然後閉上眼睛將話一吐為快:“還有就是想要告訴你...告訴你,其實將目光挪向彆人也許會更好,我曾聽聞你的許多同窗好友好多都已做父親,想來你有時也會為此煩悶,對嗎?”

何必還守著那和離不成的溫氏,新城縣主目光期許地望著顧舟野。

顧舟野眼神變了,甚至嗤笑出聲:“送行?我和縣主並無一點交情,再說縣主是未出閣的姑娘,還是離我遠些為好,如此倒貼,免得叫人說縣主...不知羞恥,平白連累了我。”

“你...”新城縣主表情凝固。

“還有,你說話這般不要臉的孟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青樓女子披了你新城縣主的皮出來丟人現眼。哦,不對,有些流落風塵的女子或許還講究臉麵,人家都不屑於這麼做。你還未出閣,就關心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男子是否有子嗣,還不要臉的自薦枕席,”顧舟野不管新城縣主難看的臉色,上下打量著新城縣主,仿佛她是什麼供人取笑的玩意,接著嘲諷:“貌醜無顏,五短身材,這就是你的本錢嗎?當真是醜而不自知還愛多作怪,看你一眼我都嫌臟。”

“你...你竟然敢這麼對本縣主說話!”新城縣主氣的臉紅脖子粗。

“怎麼,聽不得實話?縣主又怎樣?是去寶賢大長公主跟前去告我一狀?還是去陛下麵前將這些不要臉的話再重述一次?”顧舟野低頭蔑視地像看臟東西似的看著新城縣主:“滾!”

顧舟野越過人接過韁繩,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走了。

新城縣主臉色顏色不斷變換,最後歸於平靜。

她眯著眼睛看著已經是一個黑點的顧舟野,聲音低沉道:“顧舟野,今日你如此羞辱我,我還真的生了必須得到你的心。我偏要讓你名正言順地娶我做你的妻子!做我腳下匍匐的狗。”

新城縣主吐出一口濁氣:“小四,回府。”

侍衛小四低頭默默走在她身後,等人上馬車後,駕車往京中而去。

寶賢大長公主府。

彼時寶賢大長公主正在庫房整理駙馬爺裴傅之留下來的東西。

東西不多,裴傅之彌留之際命人燒掉不少,他也真是什麼都不想給寶賢大長公主留下。

寶賢有些懷念當年兩人針鋒相對的日子,至少她能見著他就好,想必就算是他老了,也依然令她著迷。

可惜,老天當真無眼!

下人來報時,寶賢剛把衣物疊好,等她把箱子蓋好,才淡淡道:“讓她進來等我。”

新城縣主根本坐不住,看著庫房的方向左右踱步。

等見著寶賢大長公主的身影,新城縣主急忙跑過去:“祖母。”

寶賢大長公主心裡有數,神色淡淡道:“坐下再說。”

話音雖平淡,但新城縣主在她麵前可不敢造次:“孫女明白。”

等祖孫二人到廂房坐好,下人上了茶,退了出去,才聽到她的話音。

“孫女今日得了定遠侯府傳來的信兒,本想著先去見那顧舟野透露些孫女的意思,卻不想......”

新城縣主將半個時辰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話語之間還有不滿的憤懣以及埋藏很深的愛慕。

寶賢一下一下地撫著新城縣主的頭,語氣中有些懷念地笑道:“顧舟野和你祖父是真的像,當年你祖父也曾這般說過我。當然,你祖父是個清貴世家的文人,說出口的話遠沒有顧舟野那侯府武將出身粗俗。”

新城縣主抬起頭看寶賢,她從未見過自己的祖父,隻是看過畫像,那是一個謫仙一般的清雋人物,此時聽到自己祖母的話,勾起了一絲興趣:“祖母說的當真?”

“自然。”寶賢收起笑意,看著伏在她膝頭的新城縣主:“四丫頭,你是最像我的,祖母當年能讓你祖父乖乖娶我,今日,就能讓顧舟野乖乖娶了你。左不過是需要好好謀劃,你記著,你是皇親國戚,有這一層身份,想做什麼就容易多了。就算名聲微疵,皇室宗親再有不滿,也得保全皇室的顏麵,給你想法子成全你。”

“可是,陛下真的不會降罪我們?”新城還是有些害怕,急忙問寶賢大長公主。

寶賢大長公主笑著搖頭,點了點新城的鼻子:“這又不是什麼掉腦袋的大事,聖人忙碌,豈會在意這起子兒女情長的小事,不免有失身份。”

新城終於放下心來,抱著寶賢大長公主就是一陣撒嬌:“孫女一切都聽祖母的。”

“現在能成為你障礙的,就是那個溫氏了。”

“還請祖母教導孫女。”

“這是自然。”

新城縣主迫不及待道:“前些日子,京城中的人都知曉,那溫氏身體抱恙去莊子上養身體,可孫女在那定遠侯府放了人,如今傳回消息說,根本不是這麼回事,是因為那溫氏鬨著要...和離。”

寶賢大長公主抿了一口龍井:“那豈不是正好,和離了好給你挪位置。”

新城縣主聞言臉色卻有些怪異,她慢半拍才道:“可顧舟野不願和離,鬨得沒法子,定遠侯權宜之計才把那溫氏先送走。”

“是嗎?”寶賢大長公主冷笑道。

“祖母,你說那顧舟野到底怎麼想的,滿京城的人都知曉他不喜溫氏,怎的如今好不容易盼來這結果,他倒是不願意了。”

“我如何能知曉他的心思,左不過離不開有些犯賤,”寶賢大長公主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麵駙馬裴傅之的畫像:“不過溫氏沒在定遠侯府倒是好辦。”

新城縣主神色一震,眼露精光:“祖母已經有主意了?”

寶賢大長公主把玩著旁邊的茶蓋,目光有些陰狠:“溫氏一死,不就什麼都解決了?誰還管他合不合離,心裡有沒有溫氏。”

“祖母......”新城縣主沒想到寶賢大長公主竟然會這麼說,她有些害怕,訥訥地說不出話。

“沒出息,怕什麼,”寶賢大長公主斜睨了新城縣主一眼:“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隻有掃清阻攔在前的一切障礙,對你來說,障礙就是那溫氏。”

“溫氏一死,顧舟野正妻的位置就會讓出來。否則等定遠侯府自己解決,那得拖到猴年馬月,你都成老姑娘了。”

新城縣主聞言眸光閃爍不定,隨後她心下一狠道:“還請祖母為孫女籌劃安排。”

“這是最簡單的事,那溫氏還能一輩子龜縮在莊子裡不成,隻要她出了莊子,那就有許多意外,流寇?難民?還是尋仇的,她總會死在路上,不是嗎?”

“祖母妙思。”

寶賢大長公主轉頭看著新城縣主,語重心長道:“你最是像我,隻需再多曆練曆練,這樣的事你以後都不會覺得是難事,否則這個縣主的名頭我不會設計落到你頭上。”

一想到這個,新城縣主臉上樂開了花兒:“祖母疼愛孫女的心,孫女一直都記得,也一直以祖母說話做事為榜樣。”

寶賢大長公主心頭熨貼,她寶賢到了這個歲數,沒什麼是她用詭譎的計謀之後還得不到的。

自己的孫女自然是要一脈相承。

“好了,這次的事情不能出一點紕漏,你在我身邊好好學學。”

新城縣主點頭:“孫女都聽祖母的。”

外間的下人端了新的茶水進來,冬風順著縫隙吹起了裴傅之的畫像,“刷刷”作響。

寶賢大長公主抬眸去看,畫不停響動,顯得裴傅之的臉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