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注意身後一席明黃色的衣袍落在身後。
皇帝祁顯抬手打斷身旁喋喋不休的禮部尚書陳本原。
“秋獮祭典這樣的事,你做了多年,也曉得其中的規矩。”祁顯道:“且昨日你已經跟朕稟告過了。”
祁顯無奈,陳本原是個已到花甲之年的小老頭,身形圓圓,臉也圓圓,看著就覺得喜慶。
但這人嘴碎得很,休沐日都要上奏折來問安,就連同家人出行路途上遇見的事都要上奏。
半月前,有一商販拾得一商賈人落下的十兩銀子,拾金不昧,物歸原主,並不收謝。
不過兩個時辰,祁顯遙坐廟堂就知曉了此事。
陳本原眼睛也圓,他拱手作揖道:“老臣糊塗,陛下見諒。”
“下去吧。”
陳本原臉上的褶子又起:“老臣告退。”
祁顯慢悠悠地跟在了宜珞身後,他方才和陳本原說話的時候就瞧見祁旻和她在說話。
隻是隔得遠,不曾聽清兩人的談話。
敏桃是率先發現身後那道明黃身影的,她靠近宜珞:“主子,身後有人。”
宜珞聞言轉身,祁顯並未頓住腳步,直到離宜珞近了,他才停下。
宜珞跪地行禮:“宜珞見過陛下,陛下萬福。”
“平身。”
祁顯看著宜珞,麵前的人還是那樣漂亮,玉麵桃腮,生的極其明豔。
明豔卻不豔俗風情,悄悄生生地站在那裡。
露出來的皮膚白的很,顯得他年歲都大了。
祁顯又挪眼看著她的耳垂,上頭墜著成色極好的碧玉,映襯著耳垂瓷滑。
“宜珞。”
“是。”
“朕與你,十幾年未曾見過麵了?”
“回陛下,中秋宮宴宜珞有榮幸遙遙見過陛下。”
此處人多眼雜,不過就幾句話的功夫,已經有不少人悄然打量這邊。
祁顯心中不愉,不想給宜珞招惹不必要的麻煩,越過人走了。
“恭送陛下。”宜珞又跪地行禮。
素全隔得遠遠地疾步過來,祁顯略微遲疑,終究還是沒有回頭再看她一眼。
“陛下,太醫方才來報,殿下的手無礙。”素全氣息有些不穩。
“小殿下身邊的慶羽和慶河不能服侍好主子,已經狠狠罰了。”
明日就是秋獮,祁旻現在傷了手,狩獵時難免會被影響。
祁旻四歲上書房讀書,路都還走不穩,就要讀書認字。
生母薨逝,祁顯先是皇帝,才是他的父親。
自然做不到時時關心。
素全公公終究不忍:“陛下,是要去瞧瞧小殿下麼?”
祁顯沒說話,冷冷瞥了素全一眼。
眼神如刀似的架在素全的脖子上,看得人魂飛膽喪地跪在地上。
“陛下恕罪。”
祁顯一腳蹬在素全的肩膀上,沒用多大的力就把人掀翻在地。
“狗奴才。”
素全又重新跪好磕頭。
直到祁顯走了,他才爬起來跟了上去。
......
翌日,溫柚寧穿著那身翠綠色的衫裙,頭上一個簡單不過的發髻。
其餘的皆在腦後用綠色的絲帶束成馬尾。
沒有多餘的首飾,隻在額頭上佩了一彎月墜。
英姿颯爽,早已不見眉宇間的病氣。
她跟在宜珞身後,溫秉良早已同其餘家族的少年郎站在祭台之下,就等著陛下朝空射出令箭。
祁顯被簇擁到祭台上,看著台下一眾摩拳擦掌的少年郎,道:“大渝的兒郎們,拿出你們的本事,今日拔得頭籌者,朕重重有賞!”
原野之上立即爆出如驚雷一般的三聲萬歲之聲。
祁顯接過護城軍虞統領遞過來的弓箭,搭在龍舌箭上朝空奮力射出。
銀色弓箭破空而去,響起音爆之聲。
盔甲重重,刀戈相擊。
駿馬的嘶鳴聲響起,一眾兒郎們翻身上馬,越過原野,衝進圍獵場。
溫柚寧也被這恢弘的氣勢所吸引,即使已經跟著宜珞縣主坐到了涼席下,也心生向往地朝著林子裡看。
涼席這坐著的幾乎都是各府女眷,關係好的三三兩兩坐在一塊聊天。
宜珞縣主也在和身邊的夫人們說話。
已經聽不到駿馬奔跑的聲音,溫柚寧又興致缺缺地四處巡視。
陛下和一些親王近臣坐落在不遠處。
幾乎是在她看過去的一瞬間就被祁鹿聞的眼睛抓住,他安靜地坐在一位器宇軒昂的男子身後。
看那男子的氣勢應當就是瑞王爺。
沒有去圍獵嗎?
也不知昨日過後,他的手有沒有好些。
溫柚寧看著他的手發了好一會呆才回過神來,他方才也是一直在看她?
溫柚寧收回目光,接過春花遞來的茶水,掩飾一般地飲了一口。
定遠侯夫人李氏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溫柚寧目光一凝,她有些抗拒李氏接下來說的事,以至於坐立難安。
李氏早已知曉宜珞縣主的好相貌,但今日湊近這般距離一看,心中更是驚豔。
而她身邊的那個小姑娘,容貌不遑多讓不說,就坐著那裡,秀美嫻靜,精致的不像話。
“縣主安好,冒昧前來打擾,還望縣主海涵。”
宜珞微笑:“夫人說的哪裡話,快請坐。”
她心下了然這李氏是為何而來,乖女兒是該議親了。
溫柚寧站起身對著李氏行禮:“夫人。”
李氏滿意地點點頭,她眉眼彎彎:“這孩子真有禮,我一見就喜歡。”
說完,她從身後閔嬤嬤手裡拿過一個木盒推到溫柚寧麵前:“今日第一次見麵,這是我這個做長輩的送給你的見麵禮,快看看喜不喜歡。”
溫柚寧看向宜珞。
後者搖著手裡的團扇一頓:“夫人太過客氣,不過是個小丫頭。”
“縣主多慮,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就是個鐲子,配她今日的衣裳正合適。”
“既如此,”宜珞看向溫柚寧:“長輩給的見麵禮就收下。”
溫柚寧拿起木盒:“多謝夫人。”
李氏看著站起身的小姑娘是越看越滿意,她轉臉問宜珞:“算起來,今年該是及笄了?”
宜珞沒立刻回答李氏的話,她對著溫柚寧道:“帶著丫鬟去把娘親的普洱茶拿來,夫人看起來是喜歡喝普洱茶的。”
溫柚寧一直找不到時機和宜珞說話,此時又被支開,心裡有些著急。
她怕宜珞就這麼給她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