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鹿聞明知故問:“什麼?”
“我如此算計自己的父親和祖父,大伯身子不好,此後就算續弦,子嗣恐也艱難,侯府不開枝散葉敗落遲早的事。”
祁鹿聞:“你是說,我怕不怕有一日你把這樣的心計放在我身上。”
溫柚寧看著他沒說話,意思不言而喻。
“不怕。”祁鹿聞眼瞼的紅痣越發妖豔,帶著些縱容意味。
溫珩和潘氏謀財害命,這可不是什麼可以講道理的事。
若以後,她真要算計他什麼,恐怕他知曉後也會在背後推波助瀾讓她成功。
隻是溫柚寧不會。
他知道。
溫柚寧這才滿意,要是祁鹿聞因此覺得她心狠手辣不念親情,兩人不可能走到最後。
祁鹿聞把玩著手裡頭的環佩:“且永昌侯府或許也不會敗落,你知道。”
溫柚寧沉吟:“因為我阿兄。”
祁鹿聞不由得讚歎,和她說話當真是契合。
“我曾看過他的策論,不得不佩服,那些言語震耳發聵。”
“聽聞他在寧陽的先生是蘭老先生的得意門生,常帶著他一人遊曆不說,光是有這層關係能探訪蘭老先生足夠他受益匪淺。”
“大半年後就是春闈,他當不會名落孫山,就此蒙塵。”
有人誇溫秉良,溫柚寧與有榮焉。
她的阿兄是探花郎,三言兩語都道不儘榮耀。
若不是因為她阿兄是京城人士,京城從不缺狀元。
而陛下為鼓勵兗州學子,把狀元名頭放給那位才能之輩。
那她阿兄便是狀元也是做得。
祁鹿聞眼不錯地看她狡黠的表情。
“若真如此,到那時,他才十九歲。”
一個十九歲的進士,是大渝之福,陛下不可能不培養重用。
如此,永昌侯府借著他的光,也沒人會去酸言酸語,膽敢看不起。
溫柚寧當然知道。
溫秉良雖然成親之前都住在安國公府,但萬變不離其宗,他永遠是永昌侯府的子嗣。
不管是否襲爵,他身體裡流的都是溫家的血。
“若真如此,他們也不會真的好受。”
祁鹿聞:“也沒錯。”
說了這麼會子話,溫柚寧端起茶杯,卻在中途被祁鹿聞攔下,“彆喝涼茶。”
他拿起旁邊的茶壺重新給溫柚寧斟了一杯,放在她麵前。
溫柚寧心癢癢,喝著溫茶時,那雙眼睛還盯著祁鹿聞。
直到後者似有所感,狹長的眼眸看過來,她才有些慌張地移開視線。
“明日那位名醫就到京城。”祁鹿聞算著日子。
他當然不會未卜先知,這名醫是祁鹿歸為他尋來的,乃洛邑人士。
“你的手...”溫柚寧看向他的右手。
祁鹿聞動了動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不礙事。”
眼下她不能時時在他身旁,就算礙事也沒人心疼。
得不到安撫,不是他想要的。
還不到時候,他們還不夠熟悉。
溫柚寧頷首:“我會傳信給大伯。”
祁鹿聞若有所思:“身子痊愈的消息慢慢傳出去,有人坐立難安才會出手永絕後患。”
風咋起,溫柚寧拿起手旁的魚食站起身慢慢丟到池塘裡。
幾尾紅色的鯉魚爭先奪後地湧出來。
湖水嗶啵作響,嬉笑奪食,倒像是一幅紅龍圖。
魚食兒就這麼多,總有魚兒落空惜敗,擺著尾巴漸行漸遠。
敏桃從月洞門穿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藍衣男子坐在一旁,眼睛卻一直盯著背對他的少女,兩人都沒說話,但自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敏桃撩開涼亭的紗幔。
淺藍衣衫的少女應聲回頭,明眸善睞的一張臉露出來。
“小王爺、小姐,午膳時分到了。”
溫柚寧看向祁鹿聞,又抬頭看天色,已經一個多時辰過去。
敏桃側身站立:“小王爺,請。”
祁鹿聞跟在敏桃身後前往膳廳。
用膳時,他和溫柚寧不會在一塊兒。
就算呆在一個地兒,中間也會隔著屏風。
祁鹿聞停住腳步,轉過身。
溫柚寧站在紗幔裡,朦朦朧朧,娉娉嫋嫋,見他回頭,還衝著他笑。
祁鹿聞見她嬌小的身形,回頭撩開紗幔,捏著腰間的玉佩,問她:“再見麵時,我的玉佩...你會佩戴麼?”
溫柚寧有些呆愣,紅唇也微輕啟,睜著那雙無辜的眼睛。
他們已然議親,她肯定會穿戴。
隻是她才不要這麼輕易答應。
溫柚寧歪著頭,脖頸瓷白,她的聲音還帶著調皮的笑意:“你猜。”
祁鹿聞放下手,兩人隔著紗幔對視。
笑靨如花,秋風吹來她的氣息,這日頭一烘,盈盈暖香更甚。
他終究還是沒忍住,左手隔著紗幔摸上她的臉頰,拇指輕微摩挲。
即便隔著層紗,依舊可以感受到她麵頰的滑膩馨香。
好小,他的手都碰到了她腦後的頭發。
小姑娘本來還歪頭笑著,此時倒不笑了,臉放在他手上,慢慢紅了。
祁鹿聞克製收回手,看著她慢慢後退。
而後轉身走了。
溫柚寧捏緊手上的絲帕,就這麼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臉頰上似乎還帶有祁鹿聞手掌的餘溫。
溫柚寧咬著嘴唇,這人!
......
安國公府膳廳,青花瓷盆裡的冰塊散發著絲絲涼氣,帶走暑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