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的身子其實早已沒有麵上看上去的那麼嚴重。
他瞞的好,誰都沒告訴。
若不是溫柚寧前去找他合作,也不知道溫行能在背後做出些什麼。
就這般還是來信說,先不必急,總該出來吹吹風做做事,讓溫珩狗急跳牆。
溫柚寧沉吟片刻吩咐春花去給雲珠傳信,她的那張嘴該說說話了。
春花領命出去,溫柚寧坐在涼亭裡。
毛筆蘸墨,暗香浮動,一手簪花小楷浮現。
“秋月,把這封信親自送到童興手上。”
祁鹿聞也該帶著名醫去永昌侯府拜訪。
秋月捂著嘴笑,接過信。
傍晚,溫珩滿身酒味坐在潘氏的閨房裡。
燈火下暗沉,卻也能照亮他通紅的臉頰。
心中有事,酒不醉人。
潘氏方一進門,就有些嫌棄地皺鼻子。
隻是一瞬間就被隱藏下去。
她走過去坐在溫珩的腿上,攬著他的脖子,把頭靠在他的脖子旁:“怎麼喝這麼多酒,身子壞了可如何是好?”
溫珩雙手緊緊地抱著她的纖腰。
“左不過是為著溫行。”溫珩閉著眼睛聞著身上人的香味:“前些日子拿一千兩銀子予你,想著宜珞手底下的布莊和皇莊裡有我的人,這個月的盈利還是會送到侯府。”
“卻不想那兩人三日前就被宜珞清出去送進官府,如今府中下人的例銀發放不出來,是溫行拿自己的私銀補了這個虧空。”
“父親自覺在下人麵前丟臉麵,訓斥我一番。”
“直言做不好這個位置,有的是人坐。”
潘氏手握成拳,一臉心疼:“都怪我。要不是為我,你不會被人折辱......”
溫珩擦乾她的眼淚:“不怪你,這麼些年,你吃的苦夠多了。”
潘氏摸著他的臉:“那如今怎麼辦?”
溫珩沒說話。
潘氏想到雲珠午時給她說的那個法子,“溫行太過猖狂,若是真有法子奪回世子之位,那首當其衝他就不會放過你。”
“他身子越發好起來,他可是你兄長,永昌侯府的嫡長子。”
溫珩皺眉。
“不如...”潘氏湊在他耳邊輕語。
溫珩聽完之後,眸光閃動,酒壯人膽。
想到小時候被溫行才華掩蓋的恐懼,要不是他身子不好,如何會有他溫珩出頭之日。
就這般狠心點頭。
三日後,永昌侯府發生天大的事。
祁鹿聞麵無表情坐在上首,下麵跪著他帶來的雲珠和給溫行下毒的仆人。
溫珩滿臉慘白,永昌侯氣的呼吸急促說不出話。
溫行老神在在地坐在祁鹿聞下首,等著永昌侯的決定。
“我答應你,明日上奏陛下,你要的一切都還給你,饒你弟弟一命。”
永昌侯老眼渾濁,聲音虛浮。
溫行得到準話,也並不高興,他終究一事不明,看向永昌侯:“兒子疑惑十幾年,父親為何這般算計兒子?”
永昌侯痛心疾首:“我如此謀劃在你眼中就是算計?”
溫行冷笑:“如若不然,兒子該怎麼想,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如今還在那紈絝子弟手裡受苦。”
永昌侯不讚同:“不過是命比紙薄的女人兒,如何能與我侯府千秋萬業比較,她能有此作用,也算是我永昌侯府的好子孫。”
溫行氣得咳嗽幾聲,臉上被嗆出些紅。
想到溫柚寧也同他女兒一般被賣女求榮,隻能心中暗恨。
永昌侯順順氣又道:“你身子不好,膝下不曾有過男丁子嗣,沒有嫡子,我永昌侯府後繼無人,難道就這麼衰敗下去?唯有老二,才能讓我永昌侯府更進一步。”
溫行似乎不可置信竟然是這般荒誕的理由:“知行過繼到兒子膝下就不可嗎?說到底,父親,你終究還是偏愛老二。”
“你膝下?”永昌侯被他戳破心思,有些惱怒:“說到底終究怪你!你非要娶那六品京官的長女,尋死覓活威脅忤逆我這個父親。她身份不可,不可!”
“且她偏偏還是個短命女子,孩子都生下,生生流兩月的血,又這麼去了。”
“你也是不爭氣,情根深種,逼著為父死活不肯續弦。”
“一位是縣主,一位是六品京官的長女,知行太過優秀,他太過優秀,我這個做祖父的必須把他的身份再往上堆砌。”
“他的母親隻能隻宜珞。”
“知行的母親必須身份貴重,他日才更有籌碼娶得高門賢妻,娘家夫家齊頭並進,隻待知行科舉中的後立功,我永昌侯府更進一步不是難事,如此才不算為父謀劃這一番。”
溫行失望地收回目光。
父母愛幼子,舍棄病弱的長子。
溫行在成親之日起,在永昌侯心裡就早已被放棄。
王侯將相,隻要有爵位,那就是天大的榮耀。
知行終究是承嗣一脈,身份自不可能低,就算是在他溫行膝下!
永昌侯被溫行那一瞬的眼神看得心頭一震,眉毛倒豎:“你彆這樣看為父,那時知行才三歲,沒有母親如何使得,你又不肯續弦,你母親身子不好,是你弟妹還懷著孩子撿過去養!”
“一切都是天注定!”
“你怨不得誰,也怨不得為父。”
溫秉良就像是按照永昌侯期盼長大。
抓周宴,一手毛筆,一手官印。
三歲學寫字就能安穩坐兩三個時辰。
五歲出口成章,能作詩。
十二歲成秀才。
這還是宜珞害怕孩子傷仲永,年歲太小壓製的結果。
為孩子真能成材,永昌侯和溫珩不顧他年幼,不顧他和宜珞的母子之情,送他遠去寧陽讀書。
就為讓他搭上蘭老先生這層關係,潛心讀書幾年。
溫珩為世子,溫秉良放在他膝下,雙贏都不足為表。
這簡直是老天爺給他侯府的機會!
說到底,永昌侯早就棄了溫行。
溫行也懂得,永昌侯這番話不過是借口,漏洞百出。
他站起身離開。
戲唱了這麼久,祁鹿聞都忍不住為永昌侯鼓掌。
他站起身,引得眾人眼光都落到他身上。
祁鹿聞麵無表情、神色很冷,那雙桃花眼流轉之間落在永昌侯身上。
四下鴉雀無聲。
都在靜等這位的吩咐。
祁鹿聞摸著腰間的玉佩,好半晌才開口。
“明日若是永昌侯沒有說到做到,大理寺卿錢大人登門拿人。”
永昌侯身形搖晃,張著嘴還想求情,此間種種,祁鹿聞也向著溫行,他如何不知是被人算計。
“家門不幸,當真是家門不幸。”
祁鹿聞站定在他麵前,居高臨下看永昌侯好一會,才越過他出府。
永昌侯深覺大勢已去,還被外人看笑話,人又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