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一身紅衣,小臉朦朧不見,下半張臉攏在披風毛領裡簇擁著。
隻露出一雙會說話的黑亮眼睛和眼尾被風吹起的薄紅。
祁鹿聞又離她近些,她今日在眉心點了一顆美人痣。
露出飽滿的額頭,顧盼生姿。
眼睫顫動間,盈滿笑意。
特彆是那白嫩的臉頰透著紅,看著就柔軟。
祁鹿聞垂下眸子,眼瞼的紅痣顯現。
桃花眼斂下一個好看的弧度,專注深情。
軒然霞舉,豐神俊朗。
周圍玉樹傲雪淩霜、雪霧紛紛。
眼前的郎君在純色之下倒真有些九重天仙君的氣蘊。
兩人不約而同穿了上一個臘月二十八的同色衣衫。
溫柚寧眸光一閃,靈動的一雙黑葡萄滿含深意地看著祁鹿聞。
是不是某些人在某些事上,沒有同她說實話呢?
比如,記憶。
祁鹿聞單臂抱起人就走。
“先上馬車。”
外頭冷風寒峭,刮在臉上生疼。
馬車再次穩穩前行。
童興身邊多了個十五。
“摸摸。”祁鹿聞朝她伸出左手。
語調輕輕。
溫柚寧眉眼彎彎,伸出手放上去,手心裡還有湯婆子的餘熱。
也暖著祁鹿聞的手。
一大一小的兩隻手逐漸趨於同溫。
“暖和著呢。”她說:“沒凍著。”
祁鹿聞牽著她的手,攏在自己的鶴氅裡,問她:“怎會在此?”
眼底都是驚喜。
溫柚寧頭一偏,引得祁鹿聞看向她頭上響動的金累絲蝴蝶流蘇。
祁鹿聞抬起右手去摸,又問她:“我的?”
溫柚寧點頭。
是他送的那箱首飾裡算是最平平無奇。
她也隻是彆了這一支。
祁鹿聞撚著她的麵紗輕輕扯開。
上好的絲綢輕輕刮蹭溫柚寧的耳背,掀起酥酥麻麻的癢意。
讓她不自覺的微顫。
耳垂印出應激的嫩紅。
小姑娘嬌美細膩的麵容寸寸清晰,紅唇飽滿,鼻尖挺翹。
小臉白嫩嫩得透著被熏熱的粉。
祁鹿聞看夠,這才端著熱茶捧到她嘴邊,開口詢問。
“在亭子裡等了多久?”
溫柚寧眨著眼睛,順他意就著他的手呷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暖進胃裡,她舒服的眯起眼睛。
“一刻鐘?”溫柚寧算著時辰,的確是她的馬車前腳剛走,後腳祁鹿聞的馬車就到了。
祁鹿聞不讚同:“不該在寒冬臘月裡等著。”
就算等,也不該她等。
溫柚寧推開茶杯,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攔住。
“寧寧,我還在等你的回答。”祁鹿聞低語。
為何來了。
溫柚寧烏黑的眼睛直溜溜地看著他,細看之下還有些微的羞意。
“為何而來,自然是因為今日才算我在哄你。”
護臂是她之前就想好要給祁鹿聞做的。
後來發生顧舟野那事情,就隻送護臂,未免太過敷衍。
溫柚寧盯著祁鹿聞唇上的小痣,好吧。
她就是今日想來陪他,不叫他孤單一人去那麼遠的地兒采花。
祁鹿聞或許已經猜到還有這一茬意思在。
他伸出手愛憐的撫摸著溫柚寧的側臉。
.
溫柚寧在城外換了馬車,她今日是瞞著宜珞出府。
要是乘祁鹿聞的馬車回府,一切都露餡了。
以後再要出府,難上加難。
祁鹿聞拉著她的手卻不肯放開,溫柚寧無奈又好笑,又是一陣軟聲軟語的低哄。
這才引得人放手。
馬車進城之後,直奔安國公府。
但在經過長街時,溫柚寧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
馬車停下。
她撩開帷帳一角,往外看。
百草閣外站了許多人,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不知在說些什麼。
百草閣地處長街,算得上頂好的地段。
那些看熱鬨的人穿的較為體麵些。
青衣白布、粗布羅裙。
溫柚寧眼神掃進回春堂,看到熟悉的人時,不免有些怔愣。
是她父親溫珩和潘氏。
小半年未見,溫珩早已不是她記憶中高大威武、意氣風發的樣子。
渾身消瘦,脊背佝僂。
臉色青白,眼神渾濁。
頭上青絲白銀交織,像是老了數十歲。
整個人毫無一絲精氣神不說,看起來,就像是命不久矣一樣的灰敗。
而他身邊的潘氏,像是早已瘋癲。
發飾歪歪扭扭,發絲飄散。
身形與她父親無異。
畏畏縮縮,活像是見不得光。
“聽說這可是永昌侯府的公子,怎麼是這個樣子?!瘋瘋癲癲。”
“可不就是?”
“聽說方才拿不出銀錢,打算縱奴以勢欺人強搶!”
“喲,世風日下,世風日下。”
“丟人現眼,丟人現眼!”
原來是拿不出銀子。
溫柚寧放下帷幕,著人驅車回府。
前世她娘親是真的被他們害命。
今生也是他對不起娘親要戕害她在先,是父親先不要她這個女兒。
是他不要她們。
溫珩不知道周圍的人到底在吵什麼。
他終日渾渾噩噩不知所謂。
溫柚寧的馬車啟程時,他若有所感地回頭。
直到看見馬車前掛的字,才曉得是安國公府的馬車。
他又回過頭,才從記憶裡找出安國公是他嶽丈。
那怎麼不來往了?
溫珩拉著潘氏的手,宜珞不是在他身邊麼?
安國公不下馬車見見自己的女兒?
快到年節,他是該先去拜訪安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