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柚寧院外的刺玫已經開出花苞,她帶著祁鹿聞穿過影壁。
院子不大,卻是江南的風韻修葺。
曲廊繞樹、鬱鬱蔥蔥。
溫柚寧拉著祁鹿聞上了閣樓。
裡頭沒變樣,已經鋪好床榻地毯。
熏香也燃好。
不過才短短三日,溫柚寧卻覺得有些久遠,連帶著對這個閣樓都生出些物是人非感。
祁鹿聞揮退人,隨後就把人抱到榻上。
兩人依偎在一處。
“前些日子送了封信去淮陰。”祁鹿聞摸著溫柚寧的耳垂,輕聲開口。
“祁含章?”
祁鹿聞恩一聲。
溫柚琢的事,他們一直尋不到任何機會,溫柚寧派了十五過去護她。
日子算起來已到淮陰兩日。
永安郡王的母親逝世,他帶著一家老小回到淮陰守喪三年。
小妾沒有資格到靈堂守喪,祁含章的妾室都留在京城。
那紈絝被拘在徽州府,倒是沒做出什麼荒唐香豔的事。
祁鹿聞送信給祁含章,還派了十五過去。
想來後院鬥法,有時直接粗暴簡單了事。
溫柚寧了卻一樁心事,睡眼惺忪,祁鹿聞輕吻她眼睛。
“睡吧,寧寧。”
十五是到淮陰,卻又匆匆趕回。
出了大事。
溫柚寧被祁鹿聞叫起身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後。
地上跪著十五。
溫柚寧頓生不好的預感,困覺扔到腦後,眼睛瞪大看著十五。
十五依舊麵無表情:“主子,永安郡王的大兒媳六日前於府中大火身亡。”
“奴婢潛進去看過,屍體已經不能辨認,燒的麵目全非,隻是那手腕上的紅翡手鐲做不得假。”
“奴婢停留半日,打聽清楚是夫人感染風寒,居住的暢春園正房燒有地龍和炭盆,晚間喝過安神藥後,炭火星子飄到紗櫥,就這麼燃起來,隻有夫人的奶娘跑了出來。”
“尋那奶娘一問之下才得知晚間夫人的桂花油灑落,夫人困倦萬分,本想著明日在吩咐下人收拾,卻不想遇油之後火勢就這般大起來。”
“施救不及,人活活被嗆死。”
溫柚寧驚地起身,臉上的紅潤散去,手抓著絲帕不自覺用力,手指泛白。
溫柚琢性子孤傲,是個清冷美人。
一想到自己的長姐如此年紀便香消玉殞,那般花容月貌淒慘而死,她如何不傷心。
“主子,永安郡王府的報喪人算起來時辰,此時已經進永昌侯府。”
祁鹿聞抓著溫柚寧的手給她揉搓,眼前人唇瓣發白:“寧寧!”
溫柚寧回神,側身緊緊抱著祁鹿聞:“我沒事,隻是大伯...”
溫行日子才剛好過一點,如今又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如何受得住這個打擊!
溫行的確受不住,他眼眶猩紅的抓著祁含章身邊的貼身小廝。
恨不得生啖其肉,他的女兒!
本想著以後尋時機找法子把人接回來,卻不想人沒了,就這般撇下他這個父親。
她生時,他護不住;死後,他還要眼睜睜看著溫柚琢葬進那個困死她的牢籠而毫無辦法。
溫行恨,如何不恨!
那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掛,明明十日前還來過信報平安。
他衝出府門當即便要趕往淮陰去辨認,他不信他的女兒真的拋下他。
永昌侯自從半年前所謀劃的都付之一炬後,人就陸陸續續病著,久不見好,纏綿病榻。
如今咋聞此事,也隻是歎氣。
著人去給溫行收拾行李。
而他這把老骨頭,已經禁不起此般長途跋涉。
溫珩聽到外麵吵鬨的動靜渾渾噩噩推開潘氏,等他聽到溫柚琢的死訊後,傷心坐在地上嗚嗚哭起來。
他以為是溫柚寧。
是他的女兒,是他的骨肉。
他女兒被燒死了,被燒死了!
他要去看她。
他變成這番癡傻模樣,不知為何竟然變得滿腔父愛,整日念叨自己的女兒。
日日抱著溫柚寧從前學女紅時做的那些小物件玩意兒。
府中人人心思都在溫行、永昌侯還有去了的大姑娘身上。
一時不查竟然真叫溫珩跑出府去,還無人察覺。
他還認得路,他的女兒在安國公府,在她外祖家。
卻不想在撞到一輛馬車後,躺在地上吐血發病起來。
渾身抽搐,附骨之疽的痛苦讓他嘔血,跪地不停的磕頭。
馬車掀開簾子,瑞王妃瞧見這一幕,大驚失色,還以為是她把人撞成這幅模樣。
好在以前溫珩為世子時,時常出來走動。
人久不見,卻不想消瘦成這個樣子,顴骨高高鼓起,眼窩深陷,但瑞王妃還認得他。
此時吩咐護衛趕緊去尋永昌侯府的人,又讓另一個護衛把溫珩扶起來,先上馬車尋醫要緊。
卻不想溫珩不知哪裡出來的力氣,推開護衛,顫顫巍巍的從懷中摸出止疼散。
“吃藥,不疼,寧寧還在等我。”
“她被火燒了,害怕,疼,我是要去保護她。”
瑞王妃已經下馬車。
此時看溫珩吞下那藥粉,就像是神藥一樣,竟然藥到病除。
血不吐了,臉色還突然紅潤起來。
像是喝醉酒一般,自己搖搖晃晃爬起來。
眼睛不停巡視四周。
倒是被身邊圍過來看熱鬨的百姓嚇一跳。
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想起自己是要去安國公府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