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拉……你可以當我的朋友嗎？”

菲奧納操著厚重的鼻音發問，請求我做她的朋友。像一個被搶走玩具的小孩子，哭著祈求，求我把玩具還給他。

朋友？人跟詛咒交朋友？

如果我還在20區，聽見有人這麼說，一定會嘲笑那個人異想天開。那個時候的我，也不會料到存在能跟人類交流的詛咒。

我微微頷首，下巴磕到了她的肩上，硬邦邦，就像一塊沒有血肉的骨頭。

從理性角度判斷，對於這樣一個神經質的存在，依照她想要的一切行動，是保持她穩定的最好方法。

“好呀。”幾乎是不假思索，我回答了她。

我接受了成為她的朋友，在聽見她的請求後，我的直覺替我作出了回答。

“嗚嗚嗚……”菲奧納哭得更厲害了。

她身體前傾，緊緊抱住了我，臉埋在我的胸前，濕漉漉的感覺讓我很不舒服。

“謝謝你……克拉拉……好喜歡你……嗚嗚……”

哭聲夾雜著笑聲，胸前越來越涼。我沒有推開她，我在懊惱，為什麼我回答得那麼快，為什麼如此輕率就作出回答。

我必須要時刻保持謹慎。

菲奧納的抽泣聲逐漸停止，我也用那套理性角度的判斷說服了自己。

她抬起頭與我對上了視線，被淚水打濕的劉海隨意貼在她的臉上，哭後的眼睛有些浮腫，向上裂開的嘴角讓這幅樣子更加瘮人。

她現在的臉龐，在周圍格子燈光的映射下，像極了傳說中的女鬼。

“嘿嘿……克拉拉，現在我們是朋友啦。”菲奧納發出笑聲，裂開的嘴配上被咬得快要滲血的唇部，仿佛她下一秒就要張大嘴把我吃掉。

“嗯，是朋友。”我附和著，掩飾著我的緊張。

“那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對不對。”

“對……”

總結了跟菲奧納相處時發生的一切後，我總結出一個跟她相處必須遵循的法則——對她認同的一切事物表示讚同。

剛剛在浴室裡，我第一次對她表示強烈反抗，關於拒絕她的肉所導致的後果，我不想再回想一次。

“嘿嘿……那我的兄弟也是你的兄弟了對不對！”菲奧納對我的回答貌似很滿意，笑得更加燦爛了幾分。

“對……對？”我結巴了一下，在心裡不停默念，要遵從法則，遵從法則……

“那之後小嘴和大嘴也是你的兄弟了！”

“對……”我有些無奈地回應她，而後才注意到她說了什麼。

“所以，大嘴跟小嘴一樣，是你的兄弟嗎？”我嘗試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加友好。

這一次提到大嘴，還是可以看出菲奧納的沮喪，但比起上一次，她的情緒平穩多了。

她移開了剛剛鎖定我的目光，視線飄忽，不再被她那樣盯著，讓我稍微放鬆了一點，呼吸瞬間順暢了許多。

“對不起克拉拉……之前我跑掉，因為……一想到大嘴被零帶走了，我這裡就好痛……”她捂著胸口的位置，眼睛發紅。

我盯著她捂住的位置，雖然她全身被黑色鬥篷包裹，但還是可以判斷出軀乾的位置在哪裡。

如果菲奧納是人類，我可以理解。

悲傷時心臟的痛，與哭泣、哀嚎牽引出的喉嚨刺痛，會帶動著全身的血液，把人引入悲痛的漩渦，越陷越深。

可她不是，她是詛咒。

這一定是巧合吧，教會並未教導我們過多的，關於詛咒的知識，神父總是說：“等你們成年後，自然就都什麼都知道了。”

我成年了，但對詛咒的了解，仍然隻限於“沒有感情的汙穢”這一概念。

而現在一個充滿了過多複雜感情的汙穢正跪在我麵前。

我聽見了菲奧納沉重的呼吸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她已經哭了很久，還是她真的為之前的行為感到歉意，她這次談起大嘴沒有哭泣。

大廳裡沒有沙發或者椅子，我坐在地上，地板有些涼，讓我更加清醒幾分。

“克拉拉……你應該見過大嘴，是他把你帶到這裡的。”

“嗯？”我一瞬間回想起了抵達20區邊界的那天，一覺醒來所見的……黏糊糊。

那些不好的回憶瞬間占領我的思緒。

“大嘴的嘴是不是很大。”

“對對對！”菲奧納點頭，補充道：“但他很久之前嘴沒有那麼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