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父沙包大的拳頭落下前,江月從口袋掏出三百塊錢擋在麵前。
意料中的拳頭並未落下,江月睜開因驚嚇而閉上的雙眼,隻見江父一把奪走自己手裡的錢,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向飯桌走去。
江月長舒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隨著江父的坐下而落下。
躲在外麵看戲的江龍見江月逃過一劫,不滿地回到屋內,一副大爺樣地坐在江父旁等待開飯。
晚飯江月終於看見了肉,但不能上桌的她等到三人吃完飯,菜裡隻剩下一些肉渣。
鋤了一下午地早就餓了的江月就著菜湯吃了兩大碗,然後像吃完飯刷碗那樣草草洗了個澡回到破板床上休息。
在黑暗的掩護下,江月謹慎地將手伸進褲袋,確認裡麵的二百塊錢還在。
感受到裡麵熟悉的觸感,江月十分感謝黃翠的善良與聰慧,若是對方直接將錢交給江母,那麼今晚這一頓打必然是少不了,更彆說她還能偷留下兩百塊錢。
畢竟如果一開始就告訴彆人能走大門,那麼對方絕不會接受走窗。
就像如果江母一開始就將七百塊錢交給江父,那麼江父絕對會貪心的想要更多。
接下來的幾天,江月的生活除了乾活挨打,就是吃飯睡覺,直到第六天,她在從地裡回家的路上被張平攔了下來。
“月月,明天我要去鎮上送批家具,你看時間合不合適一起走一趟?”
江月雖然是很急著去趟鎮上,但看著同江父一般拄著單邊拐杖的張平,她不可置信地問道:“張叔,你這個樣子能開車?”
被小姑娘質疑,張平十分不滿,同當初保證帶江月去鎮上一般拍著胸脯保證:“月月,叔可是二十幾年車齡的老司機,都已經在家試駕過了,你放一百個心。”
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但這個車她一定要跟。
江月和張平約好早上五點在村口集合後就回了家,以去同學家做幫工為由告訴江母明天要出門,得到晚上才回來。
原本嚴厲拒絕的江母在聽到有一百塊錢報酬後立馬變換口風,同意讓她出門,前提是回來錢要上繳。
擁有兩百塊私房錢的江月當然不會拒絕,第二天公雞一打鳴她就起了床,到村口時天還沒亮,所以當張平突然按響車喇叭的時候,江月差點被嚇到英年早逝。
張平也沒想到江月會來這麼早,打開車燈後從車窗探出腦袋,對著江月喊道:“月月,叔不是故意嚇你,叔是沒想到你來這麼早,為了省油錢沒發動呢!”
聞言江月有些哭笑不得,衝著張平回道:“張叔,我沒事,就是這車怎麼上啊?!”
張平這才意識到這可能是人家小姑娘第一次坐皮卡,連忙回答:“你從左邊上來,叔幫你把車門打開!”
借著車燈的光芒,江月順利坐上副駕駛,在張平的指導下係好安全帶後,車輛緩緩出發。
張平是個話癆,一路上嘴沒停過,一會抱怨媳婦管太嚴,一會抱怨生意不好做。
江月也從他的抱怨裡得知他之所以會摔傷腿,是為了去山裡打獵給家裡補貼家用。
山路顛簸,每次張平邊打方向盤邊說話的時候,江月都忍不住憋氣。
無他,隻因山道的旁邊就是懸崖峭壁,一個失誤就可能人車兩空。
又是一個超出六十度的拐彎,張平輕車熟路地打著方向盤,就在江月要鬆氣的時候,一隻半人高的麋鹿突然出現。
江月緊張地看向張平,沒成想自詡老司機的張平竟比她還緊張,下意識就要用受傷的腳去踩刹車。
江月見狀眼疾手快地拿過張平放在二人間的拐杖,先一步放在刹車上摁下。
尖銳的刹車聲在空蕩的山穀回響,將路中間的麋鹿成功嚇走。
危機度過,張平重新發動車子,尷尬地向江月道謝:“謝謝你啊,月月,今兒你又救叔一次。”
江月沒有邀功,反倒開解張平:“沒呢,叔剛剛自己踩刹車肯定也行的,就是我擔心會影響到您的康複,所以才自作主張幫您解決。”
江月一番話說得張平心裡更加喜歡這個小姑娘。回憶起妻子從江家回來後的吐槽,張平猶豫再三還是問道:“月月啊,你嬸子給你塞那錢還在身上不?”
正在思考該如何讓張平替自己隱瞞行蹤的江月一聽這話,頓時心生一計,捏著衣角結結巴巴地回答:“在…在呢。”
張平一看江月這心虛的模樣就知道她在撒謊,心裡估計錢肯定是沒了,就是不知道是小姑娘自己給的還是被家裡人發現搶走的,思索片刻後柔聲問道:“那你能不能借叔兩百塊錢,叔突然想起來有東西要買但錢不夠。”
兜裡剛好有兩百塊錢的江月當然不可能拿出來,拿出來接下來的戲還怎麼演,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給張平一個回信。
張平見狀便直言道:“月月,叔知道那錢肯定被你父母拿走了,但你能不能告訴叔是你自己給的還是不小心被他們看見要走的?”
江月沒想到張平竟然如此上道,繼續捏著衣角結巴道:“是我…是我自己給的。”
那就是被搶走的。張平頓時來了火氣,板起臉厲聲訓道:“月月,小孩子撒謊可是要被狼婆婆帶走吃掉的。”
江月見張平變臉,深知時機已到,早就醞釀好的眼淚瞬間從眼眶中湧出,哽咽道:“是我爸嫌錢不夠多要打我,我就把錢給他了,不過…不過我還偷偷留了一百。”
沒等張平開口,江月繼續說道:“但這一百也是要給我媽的,因為…因為我騙她今天是去同學家做幫工,報酬有一百,不然她不讓我出來,所以叔…你能不能替我保密今天去鎮上的事啊?”
張平越聽越氣,他早在村裡聽說過一些江家的閒言閒語,知道江家父母不是什麼良善之人,但沒想到自家孩子也能如此虐待。
身為女兒奴的張平最看不得小姑娘掉眼淚,連連點頭保證:“月月你放心,等晚上回去我在村前的道上就給你放下,保管沒人知道你今天去哪。”
目的達到,江月邊擦眼淚邊謝道:“謝謝叔。”
二人說話間,皮卡已經不知不覺行駛到了鄉鎮,小販的呦喝聲從街邊遠遠地傳來,張平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著江月問道:“那你身上除了那一百塊錢還有其他錢沒?”
見江月搖頭,張平零零碎碎從車裡的儲物盒裡掏出幾十塊錢,然後一股腦遞給江月,豪氣道:“這錢雖然少,但可都是叔的私房錢,你都拿去隨便花!”
江月沒接,隻是低垂著哭紅的雙眼失落道:“不用,叔。我就是想來鎮裡看看高中是什麼樣子,不然我怕以後都沒機會了。”
雖然江月沒明說,但張平還是敏銳地捕捉到她話裡的未儘之意。畢竟在大山裡,九年義務教育一結束,太多孩子早早輟學外出打工了,更何況江月還有個今年小升初的弟弟。
張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躊躇半天給江月支了個招:“月月,你也知道叔是搞倒賣生意的,今天拉的貨就是隔壁村李老頭製的手工家具,這些手工品一到大城市價格都瘋漲的不行,也算是個不錯的營生。你要不怕苦,我就把你介紹給李老頭,看能不能當個學徒什麼的。”
江月知道張平說的李老頭是住在隔壁村的老木匠,手工巧得很,鄰裡幾個村的家具大多都是他打的,但脾氣也是出了名的不好,特彆是老伴因為生病走了以後,見誰都要先罵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