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玄宗相比,學海無涯真是富麗堂皇,亭台樓閣錯落有序,院落雅致一步一景,沿途樹栽都被精心修剪過,玄鳴濤認不全,但想必都是名貴品種價值不菲。放眼各處無不透著一股低調奢華的氣息,儒門富有真不是吹的。
學海門口早聚集了一小批聞風而來的儒生,見玄鳴濤與龍宿並肩而來,道者氣勢絲毫不遜於龍宿學長,一者華麗無雙,一者飄逸出塵。那道者行動間還似自帶仙霧繚繞,朦朦朧朧無法窺得全貌,更添神秘莫測之感。
自入學海勢力範圍,玄鳴濤便將戒心拉滿,繃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冷眼觀察學海一切人事物。他早不似年少時那般,會對遇見劇中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物而熱血衝腦激動無比,多年清修,已然將自己融進這個世界。那麼身處霹靂世界,尤其是在這危機四伏的苦境,保命才是第一要務,交友變成附帶的興趣愛好。
對於可用之人,龍宿向來不惜口舌,來的路上探問不少,將玄鳴濤的來曆了解得七七八八。底細十分簡單明了,但龍宿多疑善思,總懷疑憑這異境根基淺薄的小道子,哪來的見識能透徹苦境儒門教義理念,又是用了何種辦法抵禦神儒玄章,定還有其他秘密或身份隱而未明。
有嘴快的儒生迅速將那名道仙來訪學海無涯的消息宣揚開來,學海中大大小小的儒員都想來一觀究竟,但有龍宿在,眾人隻是遠遠眺望,不敢上前堵龍宿的路。
龍宿將人直接引到太學主處,那師徒倆竟讓玄鳴濤一時恍惚,眼神語氣過分相似,偽善得簡直認不出龍宿的本來麵貌。
果然近墨者黑,難怪龍宿以後會誤入歧途黑化做反派,原來根源在這會兒就埋下了。看龍宿對他的師尊太學主畢恭畢敬,想必尊崇非常,得想辦法給龍宿提個醒,脫離學海這個大坑。就不知苦境的天數是否也因自己來到而有所變化了。
太學主貌似十分和善地請玄鳴濤坐到離他最近的主賓席,一邊吩咐龍宿去安排上等香茗待客。
與這位好幾檔劇情中強無敵的大boss相對而坐,說不緊張是假的,玄鳴濤有些渾身不自在,突然就後悔深入虎穴,但事情臨頭已來不及退縮,隻能硬著頭皮強自鎮定。他悄悄將手藏進袖中,不流一分一毫的無措讓外人察覺。
“道者撥冗光臨,學海上下蓬蓽生輝也。”
太學主一身月白素衣,倒與其他穿金戴銀綴珍珠的華麗儒者不同,顯得他特彆超然物外,清靜高雅。今日掛上了眉眼俱笑的歡喜麵具,麵具後的聲音深沉渾厚又不失溫和,甚至能感覺出太學主這句話中真的帶有笑意。
不知道彆人怎麼想,玄鳴濤卻覺這種白麵具十分瘮人,陰森森透著一股寒意。太學主用麵具遮起表情,他玄鳴濤也有師門祖傳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當即學起師叔和蒼師兄的樣子,眼簾半闔,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先天範。
但其實想想也沒什麼可膽怯的,這些儒生最好麵子,何況是太學主這樣自命不凡的名宿大儒。玄鳴濤敢孤身來此,反而是最安全的選擇,斷沒有傾一門之力殺他一個的道理,他不配呀。
“太學主多番派人熱情相邀,小道再遲鈍,也不好駁了大儒麵子。”玄鳴濤穩定心神,反口嘲弄道。
“眾學生理會錯了吾好客之意,唐突無禮,還望道者雅量海涵。”
香茗已備,太學主未有動作,卻待龍宿斟茶侍奉,而龍宿奉茶之後靜靜坐於副席旁聽,一言不發完全不插嘴師尊會客。
真難得見華麗無雙的龍宿大人還有如此乖順的時候,完全顛覆了玄鳴濤腦內那劇情裡高高在上的龍主子的深刻印象。
玄鳴濤抿嘴憋住笑意,趕快捧起茶盞假裝品茗。
“好說了,今日得見享譽四海的太學主,是小道之幸,不枉吾來苦境遊曆一番,收獲極豐。”
商業互吹,是必要的寒暄之禮。品過龍宿斟的茶,不安的情緒稍稍收斂,玄鳴濤謹慎留神著太學主話語中可能的陷阱。
“聽聞道者來自道境玄宗,吾也曾訪過貴門,泱泱道境第一大派,所出的道子果然個個湛然若仙,風姿絕逸,見多識廣,博學多才。相比之下,吾學海學子就遜色得多了,竟不及道者微末分毫。”
“太學主過於抬舉褒獎,於經史子集,四書五經,君子六藝,小道可一竅不通。學海儒門,與吾玄宗道脈所授截然不同,學識並無高低長短之較,不過術業有專攻罷。”
見一旁的龍宿搖扇遮起自己的半張表情,眼中透出幾分輕蔑與傲慢,就知太學主這番挑撥激起了龍宿的好勝之心。玄鳴濤趕忙圓場,他可不想與龍宿為敵。
“說起六藝,道者的音律造詣非同凡響,單憑一首神儒玄章,儘攬天下人心也未嘗不可。”太學主試探地說。
這似乎切中了龍宿的心思,龍宿也是因此才放玄鳴濤一馬。
“此事真乃誤會,小道那日隻是誤打誤撞不小心聽到至美旋律,並不知乃是神儒玄章。此後隻在龍宿先生麵前奏過一次,再無於人前彈撥。”玄鳴濤卻不明白那師徒倆背後用意,隻著急為自己辯解。
“嗯——”太學主沉吟一聲,微微側臉看向龍宿,龍宿淺淺地點點頭證明玄鳴濤沒有說謊。“神儒玄章既是救世利器,也是滅世凶物,道者玲瓏聰慧,當早感應出曲中暗藏的蠱惑人心之調。”
“太學主請放心,小道知曉利害關係,終生不再彈奏玄章半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