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魂沉染 故人當麵互不識(2 / 2)

“不送——”

昭穆尊與尹秋君另有其人,那雪非焉就不是道境玄宗逃入苦境的叛徒之一,不過他所說也不能儘信,保不齊是那兩名叛徒的幫凶。對此弦上玄仍抱持觀望態度,保留一半的懷疑,隻要雪非焉不利用雙邪之事做文章,不行對中原不利之舉,那麼一切都好說。

弦上玄離開後,雪非焉這才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古籍,這本書數百年來他從未離身,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翻過無數次,編繩斷了又織起,隻恐稍有錯漏,無法完成故人托付。

緩緩撫過斑駁的書封,雪非焉輕歎一聲,吞佛現世的天機早就記在書中,但如何才能扭轉劍雪無名必死的天劫,著實棘手。

此世的劍雪,溫潤謙和,慈悲仁厚,毫無半分魔胎氣息,不說故人請托照看,單論這相交百年,要雪非焉眼睜睜看著劍雪獻祭而死袖手旁觀,他絕對做不到。

天命兩字已帶走太多無辜的生命,就算萬難,也要奮力一搏。至於方才忽然現蹤,又瞬息消散的道氣……

……

同樣飛雪漫天的世外之地,雪非焉腳步帶疑,一步一思,提氣在雪上飄行,足不點雪,行不留跡,憑虛禦風瀟灑翩然,目的地是——與世隔絕的青埂冷峰。

護山結界乾坤法陣未有絲毫反應,雪非焉輕鬆穿陣而入,一過法陣,容顏儘改,華裳變道衣,雪非焉不見了,現出熟悉的道者原貌,竟是久違的白子墨——

懷念地眺望山腰的望天古舍,依舊是白發飄散,寒風吹起雪色道袍,在厚厚的雪地中迆迆而行。

“奇首,墨師兄,吾回來了。”還未進入望天古舍,在門口已恭敬作揖。

院中出來另一位墨藍色道衣的道者,向著白子墨招手笑道:“這麼多年你還是如此古板,真是拿你沒辦法,快進來吧小白,非妙做了不少美食,你來得正是時候。”

白子墨靦腆地笑了笑,順從地跟著墨師兄進入古舍。

外麵是四季飛雪,望天古舍是四季如春,同在乾坤法陣護守圈中,退隱之地寧靜安詳。赭杉軍道身已複,多年來與墨塵音合創數套劍陣,不斷精進自身修為,更為解破青魂珠之秘潛心鑽研若久。

“師弟辛苦,此回中原之行,可有何收獲?”一彆經年,赭杉軍風采依舊,重拾道心後眼神愈發堅毅。

白子墨馬上將這些年的見聞一一說與師兄們知曉,還不忘提起弦上玄身上道氣之事。

“依你看,這名弦上玄會是金鎏影或紫荊衣其中一人嗎?”墨塵音狐疑地問,“當年大戰後,除了被封印的眾同修,活著離開道境的玄宗門人隻有我們五人,出自玄宗的同源道氣,吾想不出還有何人。”

“不是他們。”白子墨肯定地說,“這數百年,弟子已經尋到他們的落處,並成功滲透其中,師兄們放心,假以時日,吾定要讓他們為當年慘案作出交代。”

垂眸緊緊揪起道袍一角,白子墨重重再下決心。

原來當年道境一彆,白子墨苦尋數十年才終於找到赭墨兩人,了解叛徒真相後毅然辭彆兩位師兄,獨自踏上複仇之路。墨塵音攔不住他,適逢赭杉軍魔氣正盛,思忖白子墨行事一向穩重,讓他先去探出金紫兩人行蹤也無不可。

改頭換麵,封印自身太極印,連功法都隱藏起來,棄掌行劍,轉變一切過往習慣,仔細研讀玄鳴濤留給他的天命書,借天機製造機會接近六極天橋,以沉染·雪非焉的名號順利進入天橋修行,一留便是百年之久。

叛徒在前不可妄動,甚至不能流露一絲怒意,隻因天時未至,天機未現,隻因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仇,更是玄宗所有犧牲同誌和道境死去百姓的恨。

沉染,染塵,雪者白也,非焉非何,何非也。還記得在道境的最後一夜,玄師弟曾對他說起前世種種,希望白子墨能記得那些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何非是師弟前世的本名,所有玄師弟要他記住的,他答應過絕不遺忘。一如師弟托付的天機諸事,魔界破封天時將至,是該挺身而出為宗門再戰。

“不是他們,那還會有誰呢?”墨塵音不解地說。

“隻是一瞬之間的道氣翻湧,吾也不能十分確定,不如讓弟子再去試探弦上玄,獲得明確線索後再來與師兄商議。”

“小心為上。”赭杉軍叮囑道,“吞佛童子之事呼之欲出,吾心有所感,覺得異度魔界再臨不遠。”

不能點破天機的白子墨深覺赭杉軍不愧是奇首,隨便一說便說中天機,心中更是敬佩。

“此事吾一直緊密跟進,請奇首放心,吞佛一有異動,吾會即刻稟報。”

“中原發生諸事吾兩人亦有耳聞,若力有未逮,也可與中原正道合作共抗魔禍。畢竟苦境蒼生無辜,實不該讓他們再經曆與道境一樣的禍劫。”赭杉軍歎道,“可惜天時未至,我們兩人還不能離開青埂冷峰。”

“異度魔界再臨,意味著玄宗也即將破封,相信離與眾同修團聚的日子不遠了。”墨塵音安慰道,“在那之前,赭杉,你解開青魂珠中老宗主留下的訊息了嗎?”

“這……”赭杉軍突然支支吾吾起來,“不是師尊留下的訊息,而是……”

赭杉軍小心翼翼取出青魂珠,灌入一分道氣,珠上開始散出星星點點的青色光芒,微微弱弱像夏末的螢火蟲一般忽明忽暗。

“我們的猜測與判斷方向錯誤,這不是靈氣,而是……魂氣……”

“魂氣?”

“好友,這就是吾一直以來被同一幕夢境纏身的誘因,因為……”

引紫霞之濤劍氣入珠,珠中開始扭曲出殘缺不堪隻有赭杉軍看得見的虛弱魂影,赭杉軍目光柔和地注視著青魂珠。

“此乃小師弟的半分殘魄……”

“什麼?!”同時詫然,墨塵音與白子墨都一臉不敢置信。

“吾也疑惑,師尊交待吾此珠之時,是小師弟剛接宗主位不久,離赦天神封開啟還有數日。那時小師弟明明生龍活虎,何來殘魂寄珠?”赭杉軍沉吟道,“這也許是師尊預留的一手,讓小師弟未來有複生之機。”

“如此說來,玄師弟真能再回歸?!”白子墨激動的問。

“應是如此。青魂珠得到混沌岩池天地靈氣滋養數百年,殘魂得以複蘇,吾引紫霞之濤劍氣相喚時才能有所回應。”

“如果我們能早早得知珠中奧秘,何至於傷心遺憾這麼多年,真是枉費一身修為啊。”墨塵音感慨萬千,連連歎息,“難怪這些青色光點一直纏著你回顧赦天神封時的場景,是在給你提示,要你儘快參透。”

“唉,吾總是如此遲鈍,再次延宕小師弟複生之機。”赭杉軍又開始自責不已。

“赭杉,時猶未晚,殘魂尚存,仍有一線生機。”

“但這不是一條完整的魂魄,殘缺一半,吾思索許久,查閱典籍也一無所獲,若非今日你們問起,吾還不敢相告,以免徒惹傷悲。”

“奇首,中原能人異士甚多,讓弟子前往探尋,也許會有所獲。”白子墨坐不住了,起身行禮就想趕回中原。

“也好,我們兩麵同時進行,一有進展及時交流。但是小白,玄宗入世天時未至,記住不可暴露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災禍。”

“弟子謹記。”

再望一眼載滿希望的青魂珠,數百年來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歡欣鼓舞,步下青埂冷峰的腳步也明快起來。

一出乾坤法陣,白子墨又恢複成雪非焉的形貌著裝,將欣悅藏在心底,臉上再覆麵無表情的冰霜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