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弦上玄毫不掩飾自己的謀劃之心,元神剛穩定不久,腦子立刻活絡起來,“照吾所觀天機,魔界與玄宗的封印對應到苦境應隻有三處佛脈,為何吞佛童子要去破壞雲渡山的靈根?”
“這……吾不知……但當初赦天神封確實用了道境四處靈地,封雲山麒麟穴,風雲舍生道,月華之鄉,東海岸,四處靈地靈氣齊聚,封印方得成功。”
“四處靈地皆平安開啟?”弦上玄不解地問,“玄宗與魔界同時被封,難道不是因為月華之鄉靈地被毀,玄宗不得不以總壇自身作為最後一個封印點,犧牲上千人命換得封印成功嗎?”
“這是流傳到苦境的道魔大戰新版本嗎?”白子墨皺起眉,略顯不悅,“月華之鄉完好無損,總壇被封也不是因為替補靈地,除了戰爭中犧牲的同誌同修,其他人,包括聖域天座諸僧都完好無損進入封印。不過有一處靈地靈氣確實被提前轉移,但最後一個封印點犧牲的不是總壇,而是……”
白子墨凝視著弦上玄的眼睛,良久沒有道出下文。
無需言語,弦上玄心中自有答案,他移開對視目光,眼神遊離地飄到自己的佛珠上。
“既然四處靈地靈氣齊備,那對應到苦境變成四地也無可厚非,但雲渡山地脈並未被毀,毀的隻是月華樹樹靈,這又是何道理?”弦上玄百思不得其解,“聖域諸僧,連天座都未死,那麼奇首,是金鎏影還是赭杉軍?”
“當然是赭杉軍,金鎏影哪樣比得上赭師兄。”
“果然有所變化,宗主,又是如何仙逝的呢?”
“宗主……”剛還忿忿的白子墨忽然語塞,“宗主死於活祭赦天神封……”
說出這幾個字,白子墨聲音輕得幾不可聞,他痛苦地闔起眼,雙拳緊緊攥著衣袍。
“非也,吾是問老宗主,不是最後一任宗主。”弦上玄卻顯得無所謂,語氣平緩毫無波瀾。
“老宗主並未仙逝,他隨赦天神封一起進入玄宗封印圈內了。”白子墨緩了一口氣,平複心情回答。
竟然又與自己所見的天機不同,弦上玄如陷五裡迷霧,困頓難解。
“老宗主既然沒死,靈地封印也未被破壞,那叛徒究竟做了什麼事,讓你如此痛恨他們?”
看他十分迷惑的模樣,白子墨不忍心將恩怨情仇說出再傷他一次,可這些事,玄師弟回歸之後早晚要麵對,與其讓他一頭霧水,不如將一切說白。
原來被偷襲而死的是白子墨的師尊老奇首,他為老宗主替劫而死,難怪與天機所示不同。
說到叛徒惡行,雖然白子墨已十分克製自己的情緒,仍是止不住恨意,且不說殺師之仇,道魔大戰數百次大大小小的戰役,大半都因叛徒出賣情報而死傷慘重。
總壇乾坤法陣被破那日,整座封雲主峰被血洗一空,血水衝刷了三日三夜都洗不淨。翠山行與白雪飄險險無法生還,赭杉軍更因叛徒偷襲重傷瀕死,受百年魔化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靈地安然無事,全靠宗主運籌帷幄,料敵機先,叛徒才未得手,而非他們本性良善沒對靈地下手。試想若他們真成功破壞靈地,今日玄宗便不複存在。未得逞的罪行難道就不是罪行了嗎,時間不能抹去一切,隻會使恨更加深刻。”
說了許多,唯獨跳過玄鳴濤的事跡,以及他與叛徒的關係,最深刻的遺憾痛苦,白子墨不願輕觸,僅是寥寥幾句,已足夠向弦上玄說明叛徒可恨之處。
白子墨不說,弦上玄也不問,既怕言多必失,又有莫名的抵觸情緒。前世功過前世畢,今生何必多牽念,他不想浪費時間緬懷陌生的過往,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雖與吾所知相差甚遠,但天數雖變,人心未變,天命的大方向依舊相同。”
弦上玄的關注點與白子墨截然不同,玄宗的經年舊恨不能牽動他古井無波的心,所思所想全是天命,全是苦境未來應變之計。
“弦上玄,你素有觀測天機之能,那你能否預知劍雪無名的未來?”輪到白子墨反問,他似乎有所意圖。
“嗯,確實已經預見,告知你也無妨,因為此事避無可避,而且很快就會發生。”弦上玄輕歎,“劍雪無名,乃異度魔界智首,鳩槃神子轉世之魔胎,由一蓮托生上師耗費畢生心血,以黑色梵蓮孕化而出。魔體佛血,正是開啟魔界封印的最後一道關竅——赦道。赦道擁有至極無匹的力量,可衝破混沌之力所化的赦天神封壁壘。異度魔界封印必破,因此劍雪無名,必死無疑。”
所言與玄機書中一般無二,白子墨心中認定又堅定了數分,但知天機的先天人不在少數,哪怕弦上玄像極了玄鳴濤,謹慎起見,還是再試探幾番。
“你知曉尹秋君與昭穆尊,誰是金鎏影,誰是紫荊衣嗎?”
“當然,吾雖未見過尹秋君,但天機所示,昭穆尊即是金鎏影,尹秋君則是紫荊衣。”
“甚好,今日雲渡山上,攻擊你的藍衣蒙麵人,正是金鎏影。”
“原來是他……”弦上玄垂眸思索,片刻豁然開朗,“是吾疏忽,當時情況緊急未及細思,如今再觀天機畫麵,藍衣人確實是昭穆尊所化。”
“尹秋君曾對吾言,可用至聖至純佛血替換劍雪渾身血液,讓劍雪重獲生機。”
“他沒騙你,明聖天書中有過相似的記載,但佛血,莫非你想犧牲佛子?”
“梵刹伽藍圓寂,西佛國又降下新的輪替佛子聖曇嵐赫,而正道護著嵯峨佛子留在定禪天。據吾所知,雙佛會麵,天地異變,人間浩劫,總要選擇一個犧牲,既然如此,不如再留下一樁功德,救劍雪一命。”
“雙佛現世天意難違,但佛子生死歸屬於天,非是吾等凡人可任意決定。”弦上玄嚴肅地反駁道,“吾與嵯峨佛子交情匪淺,與聖曇嵐赫佛子素未謀麵,但也不能因此任意判生定死,誰的命不是命,豈能任人隨口而定。”
“就算不為劍雪,雙佛之事也必須解決,魔界即將破封,若被有心人利用,苦境大劫將至。”
“此事吾會與眾同誌商議,再行思量。”
“你之元神震蕩甚劇,藥師說需要找同源靈氣方能修複,否則藥力用儘後果不堪設想,你可有應對之策?”
“暫時無,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吾會發信請教吾師百世經綸一頁書,也許師尊會有辦法。”弦上玄似乎不是很關心自己的狀況,“千頭萬緒諸事紛雜,僅剩的兩處佛脈必須顧守,當下吾還需親自前往一會陰無獨陽有偶,他們是苦境魔族中唯一通曉異度魔界之事的魔,吾懷疑是他們散播吞佛身份,更指點吞佛佛脈位置,有些疑問要當麵對質。”
“吾陪你同去。異度魔界吾也了解不少,你所知天機有所偏差,為防被奸詐魔類所騙,有吾同行可為你驗證。”
“也好,隻是你傷勢不輕。”
“無妨,吾心情舒暢,這點皮肉之痛不足為道。”白子墨抬手撚訣,雪非焉的偽裝再度恢複,“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可知世上有一種鐵鳥,可無翅而飛,有一種鐵馬,可無腿而奔,更有一種鐵盒,能蹦出小人供人娛玩?”
弦上玄怔了怔,他曾夢到過這些東西,白子墨怎麼會知?第六感告訴弦上玄,不可回答。
“不知也,你在說什麼呢?”
白子墨眼中有一瞬而逝的失望,但他依然心懷滿滿期待。
“無,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