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出這個地名,用的什麼方法砍斷神柱已然不重要,果然又是朱武就對了。
見他單純迷惑的模樣,玄鳴濤氣不打一處來,儘管知道朱武是被騙去的,還是抑不住想暴揍大哥的衝動。
“伏嬰師隻能助九禍偶爾安定下來,可無法根治。是父親說,用惡露天斧砍斷極封靈地內中的一根石柱,讓地靈之氣彙聚九禍之身,她就一定能痊愈!”
朱武說著說著,自己也愈發覺得不對勁。先前他愁得魂不守舍,無法深入思考,現在鎮定下來一想,極封靈地的石柱一斷,苦境東南立刻天塌地陷,而九禍陷入昏迷未見半分起色。
難道……這是一場騙局嗎?
“惡露天斧?”
玄鳴濤愣了愣,使勁回想數個時辰前的滅境之戰,華顏無道好像真的沒有帶兵器,難怪她被十一天禁的邪靈打得重傷瀕死。
惡露天斧曾是棄天帝所用的神兵,陪伴天界第一武神征戰洪荒無敵手,後來傳給異度魔界四天王,其強度誅神尚且遊刃有餘,遑論區區人界支柱。
疏忽!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玄鳴濤戚戚閉目,痛悔不已,忽地提掌用力捶胸自責,剜心之痛遠不及無力逆天的哀慟。
料中了斬風月,沒算到替代品。天下間,足夠承受一界神威的兵器屈指可數,與之屬性匹配的高手更是鳳毛麟角,如此看來,縱然沒有歲月輪,棄天帝照樣能找出其他神兵,控製其他高手斬斷藏青雲地的第二根神柱。特地將歲月輪尋回的目的,怕是更多為了震懾警告玄鳴濤。
“父親?嗬——”玄鳴濤冷冷嘲諷,“你還認他是父親?”
他猛地扯開自己的衣裳,露出鮮血淋漓的左胸。
“棄天帝,我們偉大的父皇,異度魔界最威嚴不可褻瀆的創始之神!”玄鳴濤吟詠般高呼,“瞧瞧,碎心之刑,父皇親手賜的!還有這些——魂枷!五道!”
他將血痕斑斑的脖子和手腕腳踝展示給朱武看,若非聖魔元胎肉身堅韌,尋常早被截斷手腳經脈。
“他竟對自己的血脈下此毒手?!二弟病死時,他也袖手旁觀,現在又……三弟,這究竟是為什麼?!”
“或許在棄天帝眼中,你銀鍠朱武才是他唯一的——親生兒子。”玄鳴濤戲謔地笑了笑,“而吾,不過是占據棄天之子身軀的奪舍之魂,本身與他毫無瓜葛。”
他痛苦地按著自己的腦袋,聲音忽轉低沉,輕若耳語,絕望低喃,撐開的一雙怒目中充斥血一般鮮紅的殺意。
“吾答應棄天帝,一個月內毀滅人間,這是他肯暫時放吾一條生路的條件,求得手下容情,留住了吾體內這顆卑微的人心。”
“毀滅人間?一個月?!”朱武驚呼,“怎會如此……三弟,你不能這麼做!”
玄鳴濤沉默靜坐沒有回答,雙拳攥出了血,渾身發顫不再因為恐懼,而是反複堅定舍斷的信念。
“三弟,吾沒想過放出伏嬰師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讓你受苦了……”朱武蹲下來,伸手覆上玄鳴濤緊握的拳頭,試圖安撫三弟紊亂的心緒,“人間不能毀滅,人類不能就此消亡,三弟,一定還有挽回一切的辦法,不管有多困難,絕對不可以放棄。”
玄鳴濤血眼斜眺跟前這名不成器的大哥,倏然抬臂揚拳,一擊猛捶在朱武臉上,直接將朱武掀倒在地,後滾兩圈才停下。
蕭中劍趕快去將朱武扶起,聽了這麼久,他早了解清楚全部的情況,這一拳,朱武挨得不冤枉。
“朱武,你給吾聽好了。”玄鳴濤怒極反笑,周身散出凜冽寒意,使原本冰寒的傲峰十二巔更添肅殺。
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冷靜理智,前路隻要踏錯一步,即是萬劫不複。
“九禍的瘋病,源於她腦中那隻蠱蟲。九禍對異度魔界,對棄天帝的忠誠你無法想象,她願意為魔界犧牲一切,包括她自己,包括她與你的孩子,更包括你。”
朱武剛想反駁什麼,被玄鳴濤的殺人眼神逼了回去。
玄鳴濤繼續說:“蠱蟲已取出,吾會給九禍做進一步的治療,之後你必須完全配合吾的計劃,不要做任何多餘的動作,否則一個月後人間覆滅,魔界的軍功策上,你當居首功!”
“這……好吧,吾會配合……”朱武重重歎了口氣。
“補救是一方麵,未雨綢繆亦不可少。”玄鳴濤慎重考量道,“蕭中劍,你練有武癡絕學虛字訣,正是冶煉天器必需的功法。關於涅槃劍,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你們暫且留在傲峰秘密鍛造天器,峰下之事吾會處理。隻有掌握天器,才能擁有誅神的契機,哪怕未來天數暴|亂,人類,總還有一線搏命的機會。”
“交給吾吧。”茲事體大,蕭中劍馬上答應,轉身離開木屋去找人籌備劍材。
蕭中劍走後,玄鳴濤才對那邊還捂著被打腫半邊臉的朱武說:“第二根神柱斷後,棄天帝的元神便能脫出天魔像封印,降臨到聖魔元胎之上,不是你,就是吾。涅槃劍,是專門用來殺滅聖魔元胎的。”
冷清的聲音,冷情的話意,朱武頓時領悟,他放下手,望著三弟此刻平瀾無波的眼睛。
“這是你為我們兩人選的同一個終點嗎?”
“你吾雖同為聖魔元胎,身體構造與屬性卻大相徑庭。你若願意,犧牲三魂其二,誅滅一體,元胎便無法成形,涅槃劍自能為你帶來希望,助你重啟新的人生。而吾,四魂雙體皆為獨立,哪怕損失一半,元胎載體不變,隻是強度有所降低。或許無法裝下棄天帝所有的元神,可惜天機所示,棄天帝僅會有三分元神降臨人間而已,半身元胎,用之綽綽有餘。”
朱武聞言愁眉深鎖:“難道隻有死亡這一種選擇?沒有其他辦法?”
“有,逆轉天命,是吾唯一的生機。”玄鳴濤悲哀地扯出一條苦笑,眼中狠厲更深幾分,“第二根神柱尚在,吾還有機會,最後一搏的機會。”
“除了鑄造涅槃劍,吾還能如何助你?”
“你留在這傲峰之巔,守住九禍與蕭中劍,不管發生何事,不要輕易離開,就是對吾最好的幫助。”
“唉,三弟,吾實在不願再失去任何一名親人……”
“大錯已鑄,悔之晚矣,父親與兄弟,你必須要全部割舍了。至於尚在中原的兩名兒子與補劍缺,吾會替你照看,儘最大力量保護他們。”
了解棄天帝全部的來龍去脈,朱武不禁悲從中來,哀歎不止。自一開始,他所渴望的親友團圓就不可能實現,父子相殘,是早就譜好的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