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故土,靜謐昏暗,魔氣如瘴遮蔽視線,嶙峋的石壁勾勒出魔龍猙獰的形狀,埋葬著曆代魔君與魔族戰士。元神已死,魂魄儘喪,空餘屍首也須回歸故土,成全魔族最後一代魔君的赤膽忠心。
獨自立於魔族戰陵中,玄鳴濤親手安葬了閻魔旱魃,卻沒有把荒神斬一並陪葬。荒神斬與惡露天斧一樣都是驚世神兵,如果人界再出現一名像東方鼎立那樣與荒神斬屬性匹配的武者,留著此刀隻會橫生禍端。
袍澤之情,君臣之誼,終是敵不過天命抉擇。
“旱魃,抱歉,吾騙了你,吾早就不是你死命效忠的銀鍠雲河了。”玄鳴濤平靜地注視著高高的土塚,喃喃低語。
“當年第一次道魔大戰,你本該亡於道流萍蹤,是吾畫蛇添足多做了一步,陰差陽錯留下你一命。刀戟勘魔後,銀鍠雲河又自作主張複活了你……算起來,吾竟救了你兩回……前世遺留下來的錯誤,由吾玄鳴濤親自修正。你放心,吾不會讓你白白犧牲,你的功力吾會妥善使用,為人間搏出一條生路,也為魔界……留下一線希望。”
玄鳴濤垂眸瞅了瞅自己的雙手,掌中真氣自行沸騰,魂枷斷裂後,修為暴漲,時刻翻攪體內戰意。
回想昨夜千竹塢——
夜色深沉靜謐,飄雪落一陣停一陣,微涼的夜風翻動竹聲如浪翩躚,牽扯枝上無數小鈴鐺隨風清脆應和。玄鳴濤靜坐院中,自然之聲全不入耳,黑衣黑發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僅憑後方藥廬裡傳出的些許燈火照映模糊的輪廓。
提前跟天不孤打好招呼,儘量保證千竹塢景致不受破壞,玄鳴濤真元飽提,用妖世浮屠生力護住心脈,以神能為主,道魔之力為輔,四種屬性各異的真氣絞成一股,浩瀚能量通走四肢百骸,這副聖魔元胎首次受到如此磅礴的功力洗禮,肉身宛如重生,變得更加堅韌強悍。
咒印撚起,逆反魔源一開,五道魂枷立時出現,兢兢業業地壓製著玄鳴濤不斷提升的功力。可惜這次沒有密咒催動,沒有控主把持,更遠離魔界,魂枷封鎖之能顯然力有未逮。
“喝——!”
一聲高吼,功力再提數分,牽動周遭地層隆動,驚得夜雪亂舞。駐紮林外的華顏無道大軍聞訊警惕更升,巡防更加嚴密。
玄鳴濤調轉太極印,真氣屬性變為至剛至強,霸道衝向四肢關竅,手足上的四道魂枷霎時震斷。爆裂的鎖鏈落地,餘勁炸得滿地土坑,好像有一場小型流星雨方才光顧此處。
五道魂枷相引相固,四枷一斷,最後一道也岌岌可危,真氣回攏後,內外合圍攻克禁製,脖子上的也總算順利拆除。
剛鬆了口氣,忽見落地的零散鎖鏈不自然地抖動起來,不一會兒嘩啦啦騰空化作星星點點消失夜空。
去除魂枷,必然驚動棄天帝。
那些鎖鏈,鎖的不僅僅是玄鳴濤的功體和自由,更是一具對棄天帝絕對服從和忠誠的傀儡。魂枷斷裂之刻,即是宣告與棄天帝背道而馳,往日偽飾的溫情脈脈,父慈子孝,都在這一刻泯滅。
玄鳴濤仰頭眺望魂枷消失的方向,恢複自由的他功力膨脹十數倍不止,心中卻無多少快慰。包裹心臟的神息仍是一層疑慮,以元神謹慎一探時,不意外被反彈出來,那道神息究竟在隱藏什麼?還是在保護什麼?
魔身與聖體共同擁有的傷疤胎記,如果不是棄天帝暗中做的手腳,也有可能是太陽神的安排。
神的賭局,心思總是難測。
此事暫無頭緒,當務之急,必須趁這段搶來的時間儘快返回異度魔界,重新掌控局麵主動權。身懷四股駭世之力,憑眼下的修為,應該有資格與棄天帝正麵談談了。
……
折枝為祭,空奠故交。
玄鳴濤隨手拔了根葦草,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旱魃的墳頭土,心中默念倒數:‘五……四……三……’
驀然,空中傳來低迷渾厚的魔音,沉沉撞擊耳膜,一圈圈蕩開的魔壓幾乎與心跳同拍,威懾之感逼人成狂。
“吾兒,既然回到魔界,如何不來見吾——?!”
一字一勁,震得魔龍翻騰不安,魔界地域大麵積地震落石,奔走無路或功力不足的魔兵鬼卒,來不及呼出半句‘先王’,眨眼爆體而亡。
‘終於來了!’
魔族戰陵中,玄鳴濤八風吹不動地負手穩立,三層護身氣罩擋住所有衝擊。足微挪,發出幾股功力相當的氣勁對衝化消,魔界地震瞬間鎮撫,亂象也隨即平息。
戰書已複,衝突避無可避,能否為人間多拖延幾日,就看今日會談戰果。
掌納神魔,胸藏道罡,四元沛盈元胎之身,給了玄鳴濤最大程度的信心,堂而皇之前往天魔池禁地。
“父皇,彆來無恙。”
再次站在天魔像下方,玄鳴濤明顯中氣十足,既不低眉恭順,也不彎腰行禮,半點都不想再示弱藏拙,滿身滿眼充斥桀驁之氣。他背起手,身姿筆挺地站著,微微仰頭,目光凜然斜眺天魔神像,語氣暗帶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