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先生是第一次被亡靈攔路。

“當然是去輪回的時間。”

他眯起眼打量麵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最後全部的注意力落在那條活著的小狗身上。

“你這小東西挺有意思，耗著這輩子攢下來的功德就為了給他多幾天時間嗎？”

小狗反駁似的嗷嗷叫起來，它並不知道什麼是生死，隻知道自己想多陪著沈辭。

久一點，再久一點。

但死神先生的話已經讓沈辭有所領悟，原來他一個鬼，之所以飄蕩在人間如此之久，是因為小狗嗎？

那一團溫熱的絨球窩在他臂彎裡，勇敢地仰起頭和死神對視，似乎是在阻止對方帶走沈辭。

死神先生自上崗來還是頭回遇見這種情況，饒有興致地翻開那本記錄所有生離死彆的名錄。

“才活了不到一年啊，短命狗。”死神先生嘲諷道，“不繼續損德的話，下輩子能做人呢。”

沈辭於心不忍，忙問：“我不可以在這一天內把它送養出去嗎？它一定會死嗎？”

死神先生神情複雜地回答：“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句話你聽不懂嗎？”

沈辭身形一滯，虛弱的靈魂仿佛搖搖欲墜。

“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他搖搖頭，“有這掙紮的時間，不如好好想想下一世怎麼活呢。”

“一個窩囊社畜，一個苦命小狗，真不知道在遺憾什麼。”

死神先生嘟囔著說，合起本子揣好，風塵仆仆地離開了。

徒留孤單的靈魂和無處可逃的小狗在寂靜幽深的黑暗中生根發芽。

“我以為可以救你的。”沈辭苦笑道，“要不，算了吧？”

小狗眼淚汪汪地抬頭看他，眼神裡滿滿的都是不舍。

小狗乖巧地叼著繩子藏起尖牙，一刻都不曾放開。它輕微的顫抖著，不知是因為即將來臨的死亡，還是擔憂沈辭怕它。

“他剛剛說，如果你不繼續用功德換我留下的話，下輩子可以當人呢。”

沈辭說著，語氣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些哄人的意味。

他抬頭，外麵的陽光不知何時悄然落幕，繁星綴在無儘的黑夜之中，靜默著觀看人世間的一切。

沈辭自言自語道：“當人很好嗎？好像也不怎麼好。”

小狗抬抬爪子，粉嫩的肉墊蹭在沈辭手背上，喉間哼哼唧唧。

做你的同類，或許你就會自願抱我了吧？

可來世的路很長，每天遇到的人形形色色，小狗不確定它能夠認出沈辭。

所以想趁現在多待一會。

沈辭大概也懂它的想法，不動聲色地抬起手指拂了拂小狗不算光滑的毛發。

“你才不到一歲嗎？我聽說年紀小的狗都很鬨騰，為什麼你這麼聽話？”沈辭走出單元門，輕聲問。

夜晚的小區很是喧囂，有玩鬨的小孩、路過的情侶和賞月的老人，蟬鳴經久不息。

沈辭以前覺得吵鬨，可當他完全以旁觀者的視角來看這個世界時，倏而萌生出一絲留戀。

小狗在他懷裡，時不時撒嬌的哼叫一聲，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