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仔仔細細地看過這一生沒怎麼欣賞過的煙火氣，心裡卻在想著：

或許小狗也和人類一樣有某種自保的機製。

就像沈辭曾因為言語不當無意頂撞過同事，最終被惡意誣陷丟了工作一樣。

小狗可能也以為亂吼亂叫被責罵訓斥過，甚至被丟棄過。

噢，小狗本來就是沒人要的小狗。

沈辭不自覺緊了緊臂彎，抱住那隻可憐的小狗，也像抱住了他自己。

從那之後，沈辭開始了從家辦公的日子，雖然要忙的東西比以前多了幾倍，但好在不需要再麵對溝通出錯的可能性。

小狗也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它會安靜地趴在籠子裡，用黑轆轆的雙眼注視著忙碌的主人，不必再為了流落街頭而擔驚受怕。

某種程度來說，他和小狗是一樣的。

沈辭漫無目的地亂轉，順著小路走到觀景湖旁，對麵的歡聲笑語模模糊糊地傳來，似乎相隔了一層不可跨越的鴻溝。

“對不起。”沈辭突然說，“沒能救的了你。”

這好像觸碰到小狗的某個開關，它沉下去的小腦袋瓜猛然彈起來，嗚咽著用爪子扒著他的衣服，用濕潤的鼻尖不停地亂拱。

“你應該和我一樣，被困在房間裡很久吧。”

沈辭的眼底盛著暗潮洶湧的湖麵，倒映著點點蒙上陰霾的星。

“我也沒多長時間了，就隻能陪你走上一小會。”

沈辭無所謂地笑笑，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一般人家遛狗也隻有半個小時吧？我也算仁至義儘了。”

小狗委屈的幾乎要落下淚來，眼也不眨地盯著沈辭，生怕他下一秒消失不見。

沈辭垂下眼眸，那雙生前總是充滿紅血絲的鳳眼此時隻剩下平靜。

他緩緩蹲下/身，把黏人的小狗放在地麵上，想去摸摸小狗的手猶豫著滯在半空。

小狗被放下的一瞬間，幾乎是立刻撲向沈辭，可下一秒卻被無情地推遠了一些。

小狗的眼淚快要落下來，每次被推開後，哪怕是摔了個皮膚墩，也要起身奔向那個快要消散的靈魂。

沈辭失笑，伸手輕輕地把小狗嘴裡咬著的牽引繩取下來。

“如果下輩子能夠再遇見的話，就一起去旅遊吧。”

沈辭一下下地撫摸著小狗頭，安慰道：“死亡其實沒那麼可怕的，就一小會。”

“等轉世做了人，你可以一直跟我待在一起，我不會因為害怕或者嫌棄而走開。”

小狗眨眨眼，努力理解人類的承諾，用餘下的生命把誓言刻進記憶中。

“小狗，不用再留我啦。”沈辭輕聲哄它說，“如果孤單的話，記得來找我。”

沈辭笑著笑著，久違的淚意忽然彌漫上來。他也想痛痛快快的哭出來，可惜鬼沒有眼淚。

有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但更希望你下輩子不會是孤單一人。

額頭上被撫摸的感覺漸漸消散，更加濃重寂靜的黑夜下，隻餘下一隻孤零零的小狗坐在湖邊。

路上的行人變得稀少起來，路過時都竊竊私語，十分疑惑。

那隻小狗對著麵前的空氣傻傻地發呆，似乎在緬懷什麼東西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