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一 圓錐曲線(2 / 2)

但當陳施為走到隔壁班門口向同學打聽沈大學霸行蹤,又被告知對方被Q大的教授叫去上課作業、沒十天半個月回不來。

得,這次是非孤軍作戰不可了。陳施為隻能拿著教材幫和高中必刷題在那裡硬生生自學,還不能在事多的數學老師麵前露出來,表演出一副認真聽同學分享的求知若渴的樣子。

不過老李都注意到,這個往日一直奉行“多出工就是浪費時間”,最不屑留下學習的刺頭近來竟然中午、晚上一直是走得最晚的,當上床鈴響起,他在門外查寢的時候,陳施為才將將在床上躺定,和衣而睡。看著這孩子愈發尖銳的下巴,他知道,對方最近都沒認真吃過一頓午飯。

老李選擇相信這個有主見的學生,期待他能交出一份值得的答卷;但他也不僅僅是暗中注視著陳施為——他會時不時在下午大課間其他同學去跑步的時候把他拉到辦公室,叮囑他好好吃飯,不要因為一個月考傷了身體,再看著他把自己在辦公室給不愛吃飯的同學們準備的巧克力吃完。

陳施為心領神會,但感動歸感動,每次看著班主任慈藹的樣子,他都想大吼一聲“臣妾實在做不到啊”。然而他還真就表現出一副任勞任怨的老黃牛的樣子——總還是不好意思讓老李太失望。

月考如期而至,等陳施為從最後一門數學的考場出來、背著書包慢悠悠下樓的時候,他還感覺自己像做了個夢、頭重腳輕——以前在他看來,在哪裡、什麼時候做題都一樣,沒什麼特彆的感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所謂付出感動了自己,從而賦予了考試某種信仰與價值,這次坐在考場上,他也會反複檢查自己是不是塗了卡、手心出汗。

夕陽的綢帶從食堂前的鑄鐵地球儀雕像的縫隙間穿過來,染得整個校區羞紅臉頰。同學們三五成群,一邊走向食堂一邊打打鬨鬨對著答案。

陳施為從班門口往裡一望,看到幾個家夥圍在講台多媒體電腦旁邊用校網查已經出來的幾科成績——是的,在這所學校,任何考試都堅持“成績不過夜”的原則,每科考試結束、試卷上傳,對應學科教研主任就會帶著團隊老師開始閱卷,成績上傳後老師們才能回家。

陳施為感到一陣胃疼,本來邁向教室的腳步一下變道拐了個彎,直直撞上了另一個人。

“抱歉抱歉,你沒事吧同學?”陳施為一邊揉著鼻子一邊隨著慣性道歉,抬頭一看,竟然是久未出現的“紅人”沈承庭,心裡感歎了句孽緣。

“沒事,好久不見,陳施為。”對方看起來甚至又高了些,身上的肌肉倒是絲毫未減。沈同學神色自然至極,“一起在外麵走走吧——還要麻煩好心的陳同學告訴我,最近學校都發生了什麼。”

他們都沒談及考試的事情,或許這顯得太煞風景。陳施為總算能拉過一個熟人,好好吐槽一番這位奇葩數學老師的所作所為;他不知道,此刻他的神色多麼鮮活,帶著純然的少年氣,多麼讓人想伸出手去掐掐他那被暮色暈紅的消瘦臉頰。沈承庭觀察到他的變化,耐心聽著他的牢騷,不知不覺皺緊了濃墨勾畫的劍眉。

“這麼不靠譜的話,不是應該讓家委會向學校申請調換嗎,現在正是教授高中數學重難模塊的時候,怎麼能讓他這麼對待學生?”

陳施為懶懶地單手把書包往肩頭一甩,講求瀟灑,裝作語氣輕快的樣子:

“這可不是乖小孩該問的問題啦——我倒是替你先打聽過了,這位老師背景挺深厚——妻子一家都任職於教育局,他自己竟然也是我們的學長呢,資曆擺在那裡,誰也不好向他發作。”

兩人之後都沒說話,徑直往操場走去;把書包和校服外套往地上一扔,並排在跑道上慢跑起來,沒多久,兩個人身上的夏季短款校服也都被汗水浸濕。

“這樣吧,”沈承庭突然發話,“你來找我,總比你一個人忙活好——哪怕你隻是來說說發生了什麼。”陳施為扭過頭來看這位似乎總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被他在心裡貼上“聖父”標簽而不自知的沈同學。

“Q大的教授還跟我說,應該通過講授來學習的費曼學習法,你也算幫我的忙;除此之外——”沈承庭胸膛起伏,呼出的熱氣幾乎要燙傷陳施為,“還可以和我分享你的快樂。”

陳施為幾乎要被他逗笑,事實上他也真的這麼做了;他伸出拳頭,和模仿著他的動作的沈同學來了個笨拙的碰拳,又用肩膀撞了撞對方的肩膀。

“老兄、爹——你永遠也不知道你幫了我多大忙。”

這稱呼嚇得沈承庭一下退後半步,陳施為則是徹底被他的應激反應惹得哈哈大笑。

回到班裡,人又不少了,在陳施為進來的一瞬間,不少同學甚至顧不上“自習期間不準抬頭”的禁令,偷偷看著他。溫鈺小聲告訴剛剛回來、不明就裡的後桌:

“他們剛剛看了現在出的幾門成績——你是年級第一呢,大學霸。”

陳施為被叫出一身雞皮疙瘩,總算體驗了一把沈承庭的感受;不過他沒喪失理智。

“出數學成績了麼?”

小姑娘搖搖頭,齊耳短發在空中隨著搖晃。

“那沒事了,你且看著吧,隻憑我還威脅不到那幾位的位子。”

陳施為不無痞氣地回應,周邊的同學也都聽進耳朵裡;剛剛進班的老李順著咳嗽了一聲,提醒他不要太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