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二 限定版小陳(2 / 2)

陳施為簡直無法忍受這第二盆汙水,他強作鎮定,直視對方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然而還是得到了更“苦口婆心”的教育:

“對——就是你這種態度,絲毫讓人感覺不到你對彆人的尊重——”記著先前恩怨的數學老師橫眉立眼,試圖用權威迫使陳施為妥協,卻不知道這個學生更加不滿,“絕對就是你的錯,你再不跟人家孫同學道歉,我就把你的所作所為都通報到年級群裡,你看看到時大家支持誰!”

陳施為終於忍不住了,他冷冷地瞥了旁邊還在抽泣的舍友一眼,回複道:“如果是這樣,老師您自便好了,我是不會向滿口謊話、還把自己放在弱者、受害者位置上的這個家夥道歉的,我先回去睡覺了,您也不想因為我們兩個的事情打擾其他同學正常休息吧?何況您也忙了這麼久了,我也不再給您添麻煩了。”

說完,他也不管另兩個人是什麼反應,徑直回去睡覺。輕輕躺在床上,門外兩個溝通了一會兒師生情誼,就結束了;孫浩宸打著哭嗝登上吱呀作響的鐵梯子,他的下鋪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把床板砸出砰砰的響聲。

陳施為感覺自己要吐了,但沒有其他的想法,他隻對老李心存愧疚:給他添麻煩了。陳年的藍窗簾隨風微微飄動,在地麵上印出鬼魅的暗影,上鋪同學放在床底的橘子大概已經開始腐爛,青黴的味道竄進鼻腔,有那麼一瞬間,陳施為感覺自己的眼眶也濕潤了;伸出手去,在暗處看自己的五指朝上似乎是要抓住星辰,其實什麼也沒抓住。

夠了,不要再想下去了,我不是來這裡乾這個的。他試圖命令自己入睡,卻發覺是徒勞。

第二天早上起來,整個宿舍似乎與往常一樣,大家似乎都默契地保持著All is well的認知。

毛不易的火花起床鈴已經響起,燈光一亮,每個人轟隆隆翻身起來,隨手把被單往櫃子裡一塞再咣地一聲推回櫃子,陳施為嘴裡叼著晨讀資料,手裡係著外套的拉鏈,頭發半翹著往外奔,老李早就在隊伍固定的位置候場,他看起來還是老樣子,地中海強者的發型反射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陳施為內心的忐忑被按下不表,他於是也假裝無事發生。

很多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能過去,就害怕有些人突然上頭,沒事就上稱量量,這就千斤都打不住了。

起跑前,學生會的小黃帽們要把級部裡各係列班級昨天的量化分熟排名公布出來,排在倒數的集體還要額外加圈——對於H中各位年輕學子,跑步身體疲累是其次,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眼生生看著彆人輕而易舉地比自己多學習十分鐘、被打上落後標簽的羞恥,以及為與自己無關的其他人的錯誤買單。

由此觀之,當執勤的小黃帽突然通報,高二文科實驗一班用一個晚上完成了彎道超車——成為倒數第一——原因是有同學晚休期間用言語中傷同學,而且認錯態度囂張、蔑視師長。操場各處本來一片寂靜,但聽到最後一條罪名時卻不約而同發出笑聲,聽起來實在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

但對一心求學的同班同學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舍友們有意無意地往陳施為的方向瞟,連帶著其他同學不明就裡、敢怒不敢言地看向這個隊伍之外打著哈欠的散漫家夥,沒人注意縮在內圈的孫浩宸如何,這樣的情況既然不能較真,最簡單的解決方法就是迅速默認責任人,事實是什麼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陳施為知道自己遇到的這位數學老師是個人渣,但他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無所不用其極,一口大鍋是撲麵而來,又讓他無法發作、隻能接受:先入為主乃人之常情,其他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人此刻大概還要來一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罰自己特立獨行也就算了,隻是這都什麼年代了,對彆人造成的負外部性簡直是連坐——這次不管老李和其他同學付出多少努力,班裡都拿不到“雙優班級”稱號表彰了;至於年級級部在學校各個年級、校區的總排名會受到什麼影響,陳施為還來不及考慮。他趁著集體喊口號的時候怒氣衝衝地把一股怨氣吼出來,大腦突然就清醒了——人得自己成全自己,這不能算是自己的錯。

以往一班不用和其他樓上班級的學生一窩蜂地堵在教學樓的四個門口,耽誤早讀;這次也不用,隻不過他們成了落後的一方。

年輕漂亮的語文老師把投影打開左右等不到人,所幸到隔壁任教的班級檢查狀態、抽查背誦——無形中也“害慘了”更不擅長背書的理科同學。直到大家夥哇啦哇啦地背成一片,她才穿著飄逸的仙女裙施施然走進來,帶過一陣香氣;“罪魁禍首”能感覺到老師和課代表簡單交談後也看向了他,於是裝作毫無所知地把必背古詩文的小冊子舉得更高: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

擋住了自己的視線,大概也能擋住彆人向內部探究的視線,陳施為心不在焉,差一點沒繃住——古有掩耳盜鈴,今有施為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