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輕蔑的視線劃向聞煦的手,粗糙的手法比畢加索的畫還抽象。
大概也知道自己包的難看,聞煦皺眉再問:“那為什麼要找她。”
“因為全班隻有顧渺閒得有病去考了急救資格證。”
“...”
顧渺眼角一抽:“澄清一下,不是有病,是我去參加夏令營,它要求…”
“okok。”
李白胡亂擺了擺手,琥珀色的眼睛裡寫明了“我其實就是懶得繼續聽下去”。
“顧渺,你趕緊幫他重新包紮一下。”李白指了指怨念凝結成實體的顧渺和滿臉不耐的聞煦。
“下手重點沒關係,正好讓他漲漲記性。”
李白扯了扯領結,西裝筆挺的單身老青年不說話的時候顏值還是非常能打的。
看在這張臉的份上。
顧渺默念,一轉頭,聞煦那張陰晴不定的俊臉映入眼簾。
包紮隨意的手一動不動,半點配合意思也沒有。
自從桃桃出現之後,聞煦覺得自己平靜如水的人生有了不少變化。
最大的變化大概就是‘顧渺’這個人,連帶她的名字就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聞煦隻覺得自己到哪兒都有她。
搞得現在聞煦一看見顧渺就逆反心暴漲,就像這次:誰來包紮都一樣,但顧渺不行。
顧渺深呼吸。
不氣不氣,氣死他如意。
再睜開眼,顧渺笑容假的能上315晚會:“我儘量不碰你的手,行嗎?”
聞煦眉頭一挑。
大概是顧渺眼神裡的不滿藏也藏不住,聞煦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把不該發的脾氣撒在了彆人身上,畢竟顧渺也是這件事的“受害者”之一。
這是他長大後頭一回這麼孩子氣的行為,他不自在的挪開了視線,好半會兒,才終於不情不願的伸出了手。
顧渺趕緊上去拆下繃帶,邊拆繃帶邊在心裡吐槽,心說未來的她能跟這位煞神結婚,也是真不怕自己折壽。
夏令營不過是兩個月前的事,顧渺的肌肉記憶都還沒忘,迅速把聞煦造下的殘局整理完畢。
工整的包紮將駭人的傷口完全遮擋,聞煦剛要說話,那一邊李白就開始大喊大叫:“都好了沒好了沒?!現在去走廊上排好隊,去學術廳集合了!”
陳霜其趕忙叫上顧渺一塊兒,顧渺沒太注意聞煦,放下他的手就往走廊上跑。
聞煦還沒說出口的“謝謝”和“抱歉”就這麼咽進了肚子裡,不上不下的,多少不太舒服。
他在原地盯著手看了幾眼,才起步往走廊去。
專門騰出一天的時間來進行比賽,甚至下午還要放半天假,一中對紅歌會這項傳統活動的重視度是顯而易見的。
賽前校方先組織了各班班主任進行排序抽簽,李白抽到在第三位開始,這個位置既不是第一個,又前無強敵,這對於一班來說算是個好位次。
前一天已經進行過彩排,一班上場的時候心裡也知道流程。
但等在舞台中央站定,看著下麵烏泱泱的人群,顧渺心裡還是難掩緊張。
顧渺吐出一口濁氣,在心裡告誡自己:平時慫可以,反正丟的是自己臉;但集體活動不能拖累大家,千萬彆露怯。
陳霜其離她近,知道她害怕在人群麵前,在唱歌前就握住了顧渺的手,輕輕一拍以示安心。
有她在身邊,顧渺稍微安心了幾分。
她好像能聽到自己的胸膛中傳來陣陣如雷心跳,聚光燈亮起,《我和我的祖國》伴奏從音響中緩緩傳出。
“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
顧渺記憶中聽到的第一首歌,就是爺爺唱給她的這首“我和我的祖國”。
葡萄架下的舊藤椅上,顧渺撐著下巴乖乖聽他唱。從黃口到豆蔻,從小院到高樓,顧渺一直聽著,爺爺也就一直這麼唱著。
直到爺爺去世,這首歌仿佛一夜之間從顧渺的生命中消失。這首爺爺生前最愛的歌,在八年後,以十分突兀的姿態重新出現在顧渺麵前。
“我的祖國和我,像海和浪花一朵。”
“浪是那海的赤子,海是那浪的依托。”
爺爺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顧渺。
在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刻,爺爺把顧渺叫到床邊,輕輕拍著哭得不成樣子的她,用微不可聞的氣聲說:“囡囡,要有理想,要敢去做。”
那是顧渺頭一回感受到理想二字的含義,那年秋天,顧長津帶著她去了京華大學,給了她一張明信片。
她在那裡思考了很久,最後在毓秀樓邊的常寧湖寫下了自己的理想。
那天的黃昏很漂亮,大片火燒雲伏在毓秀樓上空,濃墨重彩。
放下筆時,顧渺恍惚看見了爺爺。
他在雲海之中衝她欣慰的笑,顧渺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從那天起,理想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
“我最親愛的祖國,你是大海永不乾涸。”
“永遠給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
伴奏聲漸停,舞台的聚光燈再次亮起。
他們站在最光亮處,所有目光都彙聚在他們身上,每個人好像都在閃閃發亮,一如他們眼裡澄澈的光。
台下掌聲如雷鳴般湧動,顧渺抬起頭,餘光捕捉到了閃光燈的蹤跡。
她下意識看過去,李白站在角落裡,手機都還沒放下。
李白沒注意到顧渺正在看他,他舉起手機看著他們,沒有顧渺意料中的激動或怒其不爭,他隻是很淺淡的笑了一下。
那是顧渺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哪怕很久以後再回憶,顧渺依舊覺得這是那天最動人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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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領導動作很快,主持人拿著報分單,笑容滿麵的念出分數:“評委給出的分數分彆是,8、7、9、9、7,平均分8分。”
顧渺迅速回憶,前兩班平均分一個是7分,一個是8.8分。
他們班的8分現在已經是第二,後續還有很多強手,贏過六班更是無望,這一次的成績大概會讓李白失望。
掌聲再一次響起,工作人員在側邊催促他們道謝下場。
鞠躬的那一刻,顧渺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下台的時候也不像剛才這麼提心吊膽,但太鬆懈的結果,就是那雙堪比拖鞋的小高跟讓她遭了殃。
快要摔倒的前一刻,顧渺腦海裡驀地白了一片。
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下意識抓住救命的浮萍,但事情來的太快,顧渺來不及反應。
就在顧渺以為自己就要在親吻大地時,有一株稻草主動抓住了她。
被聞煦抓住的前一刻,顧渺都還有些驚魂未定。
所幸她借著這股力站穩了,顧渺心跳還快的不行:“…謝謝。”
聞煦瞥了她一眼,大發慈悲說了聲‘不用’,然後攙著顧渺等她站好才放開。
顧渺一邊冷靜下心情,餘光看見了帷幕下的影子,這個時候聞煦剛鬆開手,兩個影子還緊挨在一起,看著比旁人都要親密。
顧渺晃了晃神,下一秒清醒後立馬在心裡痛罵了一句‘美色惑人’。
可她還是下意識摸了摸剛才被觸碰的地方,隻覺得上麵像是有火在烤,燥熱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