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謊!”穀子雙目欲裂,瞪視著麵前的男子。
“你不單偷走了他的骨灰,還對他用了奪憶術,又單單奪走和骨灰有關的記憶,不就是為了避免他還活著,會找來壞了你的好事嗎?”
安樂聽後也收起了笑容,眉眼間淨是冷漠,半晌才開口道:“不錯。看來你比你這個爹要聰明些。”
他背著手,繞著敵視他的二人走來走去,邊走邊語氣輕鬆地說:“想當年,我與小鏡王聯手,計劃在本應屬於我們仙樂人的鎏金宴上,要那些永安賊子的狗命。”
“我們仙樂的子民,斷不會輸給那些粗鄙無恥的永安賊子之後,隻要拿下這場鎏金宴,殺了那些個鳩占鵲巢還耀武揚威的永安人,這天下就還是我們仙樂的。當初,小鏡王就是這樣同我說的。”
穀子回頭看了戚容一眼,他知道,安樂說的這些都是真的。當年幫安樂策劃了那場害的永安皇室元氣大傷的叛亂的人,也的確就是戚容。
說著,安樂突然變了臉色,惡狠狠地道:“但誰能想到,那個不知哪裡來的國師,郎千秋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師傅!竟然突然冒出來,把我手下的人通通殺光了!最後,甚至用劍氣震碎了我的五臟六腑!”
“我恨啊,我好恨!恨透了永安人,恨透了裝模作樣的永安皇帝,也恨透了那個國師!我恨不得殺他們千萬次,讓他們體會仙樂人的痛苦與不甘,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於是有一天,我醒了。”
“我又醒過來了,究竟過了多久,我不知道,但仙樂沒了,永安也沒了,剩下的,是我根本聽也沒聽說過的國家。我甚至懷疑,自己是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可我心中的恨難消,沒能手刃那群永安賊人複興仙樂,我的恨難消。”
他不知是向誰訴說著,口中念念不斷,那樣子如癡如狂,聽得戚容頭皮發麻,罵道:“你恨就恨,乾我屁事啊?你沒事偷我的骨灰乾嘛??”
安樂這才收起那副接近癲狂的表情,看向戚容道:“我已經說過了,複興仙樂啊。”
“什麼……?”
戚容以為自己聽錯了,才能在這八百年後的今天聽見這種鬼話,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瘋子。
“複興仙樂。”永安又道。“我本想著小鏡王既已是近絕,那麼早晚有一日會實現我們仙樂人的夙願,所以我便等著。誰想到,他竟然在君吾手下不知天高地厚地犯傻,活活把自己玩死了!”
“他不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直沒有開口的穀子忽然說道。他一字一句地,又重複了一次:“爹爹救了我,他……不是犯傻。”
“穀子……”戚容頭一次見穀子能如此敵對一個人,甚至是為了維護自己。他活了八百年,從他還是個人起,周圍人給他的評價便隻有“任性”“傻”和“瘋子”。漸漸他自己也不在意了,變成了個徹底的瘋子,彆人越罵他,他越要瘋,彆人越惡心他,他便要更惡心。
卻從沒有誰會為了反駁這些話而生氣。
安樂驚訝地盯著麵前的小神官看,兀地笑出聲來。二話不說,提劍就向戚容刺去!
戚容還在看著穀子發呆,反應不及,穀子竟一步閃至他身前,橫過劍身,擋下了這一劍。
安樂的劍風狠烈而帶著鬼氣,穀子右手拇指無法彎曲,握不穩劍身,這一劍淨是被挑開,直直刺在了胸口。
戚容瞳孔驟縮,當即拋出一把火焰,逼退了安樂,又在二人周圍一圈燃了火陣。對方因這一下被迫拉開距離,沒再動作。
“穀子!”戚容趕忙上前去探。這下他看清了,是穀子的右手被自己咬出的傷導致他執不穩劍,這才挨了這一下。看著他往外滲著血的胸口,戚容隻覺得這一劍像捅在自己胸口一般疼。
“你……”
穀子按住傷口,喘著氣。一偏頭便見到戚容焦急又不知所措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安慰道:“爹爹,我沒事……”
這副表情,一同當年在仙京之上,爹爹抱著他,看他被火燎著的傷口。能被戚容如此惦記著,哪怕傷口再痛,穀子也甘之如飴。
戚容看穀子虛弱的樣子,怒極咬牙切齒地喊道:“安樂王!”
安樂麵無表情地看著戚容,忽然勾了勾嘴角:“沒想到啊,青燈夜遊居然有這麼一個出人意料的軟肋。原來如此。”
“你什麼意思!”戚容吼他。
安樂也不惱,他既沒法跨越火焰進去,也沒法讓他們出來,便悠然自得地繼續說道:“好一場父子情深。小鏡王大人愛子心切,難怪會願意為之拋棄複國大業。”
戚容滿頭問號:“你有病吧??和他有什麼關係??”
安樂哼笑一聲,從懷中摸出一個木盒子,道:“你猜猜,這是什麼?”
戚容一眼便猜到,那是自己的骨灰,而且有可能是最先被偷的那一個。
“你怎麼還有……你不是早給吃了嗎?”
安樂哈哈笑道:“太多了,沒吃完,所以還剩了半盒。這個理由不行嗎?”
穀子緊緊盯著安樂手裡的東西,怒道:“你……”
戚容好笑道:“你當我骨灰是大米白麵啊?還要省著吃?你什麼喜好?這麼愛吃骨灰,你怎麼不去把你老子的骨灰挖出來啃了?”
安樂皺了皺眉,把那盒子重新收回了懷裡。
“這骨灰能做的事可多著呢。走著瞧吧小鏡王。”
“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幫我。”
說罷,安樂後退兩步,走到縮地千裡陣中,消失在了二人眼前。